(第八篇)
(男子澤畔。)
「滴乾人頭,相見歡喜,我終自由其所,獨為一立。
神龜掩日,斷水風流,想應可比豫讓慶卿,知己刺君秦。
所以見獵者之視笑,首級之無語,囊以交易。
笑乎爽闊,嘯乎長揚,且就此為之。
夫見烏雲之潰散,昏夜之遠去,顓頊卻走。
而太昊升起,晨曦來臨,帝俊亦展輝。」
男子揚眉,訴其快哉,然老叟漁河中,搏水稱今非。
「闊劍遊俠,爾以為是乎?
吾且曰丕非矣!
縱使白手血刃,下死無數,亦莫是矣。
只緣老父猶存,爾但為子。
刺客受賞,爾以為是乎?
吾惟曰大非矣!
青年駿馬,輒估必低。
莫非爾為之如飴乎?
何也如斯,只緣輕蔑。
卿為大美之人,何必屈就如此。
良人,殺乃翁乎!
不殺乃翁,爾將活於其後,居於其下。」
(第九篇)
決意起程,千里驅車,為求自身之發揚,不問代償。
望窗之外,見月明似璧,疾流如冰。
寒蟬男子,乘墨色之原奔,於漫漫之青廣。
「道上唧唧嗚咽,竟是何聲作邪?」
毫若蚊振,細微入耳,雖非夜寂弗覺,卻引入清聽。
何也,乃是何物邪?
草上蟋蟀,葉間鳴蛙,
「爾等皆為樂人哉。」
男子驅車一往,泥途折而知曲。
越之幽蔥,穿之堅崖,順目而入,是大塊造物之黃麥。
金穗填填,呼呼相逆,迎風伯之快哉,睹飛蝗之群起。
徐然一片,輕雲渺渺,見狻猊之弄雲,螭吻之玩月。
男子驅車一往,亂髮迎風吹面。
但見夏陰照松秦,野虫之舞既,而感宙合無限。
厥駕乎凌太乙,金田群鴉飛起,清澄聽耳風聲驟,無語之中疾行。
「物之且巍,然余意之已,歸程之時,我尚能見乎?
華下野草,敝之困矣,窮極一人,無用於蟲戲。」男子停車,於櫻木林下。
「空中雲霧,何以悉邪?」
大荒漠內,因乎不止,男子向前數足,置身醉靄。
「許之於斯,以之於永遠矣。」
山影層巒,霧氣漸厚,男子回首一望,既不見玄墨之奔矣。
~風道北來,天將戾水~
男子失的,於迷濛之內,惟見櫻華楚楚,且怒且鮮滴。
優京之花,在西國之庭,舉目一青,而無池可懷水底之幻月。
男子不能辨別,亦弗妄之南北。
雲氣更濃。
但見朱唇花宴,峰尖重重。
而厲風之驟起。
忽見一巨人力士,無首之尸,雙斧而至。
「幽冥廢人,黃泉迷子,究竟尋之何物,以至於斯。
陌路戚戚,歧國惶恐,眾裡無覓草上露,而興生悔否?
自戈於鳴條之野,便直夢至今。
僕憶之厥時,商履之伐我。
縱使我力可移岳,其能翻渭,奈何兵刃未甲,覆於章山。
我操戈以舞,乃莫能志力,悲夫。
州有九鼎,八重缺一乎。
竊孤臂身挺,一命萬鍪,而面使億夫敗走者,項首亦摧矣。
夫小人,猛志之常然,確貴若玉石矣。
然小子,乃覓之何也,於巫山之林哉。」無首之尸,蓬髮不昂,旋戚而辭矣。
勇武尋自苦,戰善常歸去,洋洋寰宇,猶是當初。
依舊見重黎上下命,地噎行辰序。
而霧靄浩浩,風雨又涼,陌路之上繁花齊放,一華服女來。
「壽陵余人,境外莽鄙,何以遠目望極,眺之合虛。
蟻國親嫁,薨子風騷,是何樹因纍果,致爾蜿蜒以趨。
阪泉之伐戮,縱是立鼎鳴鐘,圈點海內,亦非利也。
吾長自烈山,姊妹環伺,知旱澇之熱漲,而與史等。
子欲何求,在此雲雨?
此山惟有貪吝,尋斯且得圖己,歸程似滿載,入木兩悾悾。
粗服堅意猶彌,笑顏躍入淵溝,乘船瀛洲海,雷雨與荒波。
故吾嘗聞,狸奴之事,生而未知其名,死亦未得其趣。
居人簷下,側觀比鄰,而自詡識人之知者,洋洋得意。
然彼亦行其事,亦活其同,睛睛見如碧,弗語若未愁。
望見盈甕,鏡象余形,終而溺下幽泉影,深墜不復活。
於戲,而後之何?其若君矣。
來乎,伊人。
吾為床帷之庇守,玄女之近類。
槐安酣夢,黑甜入醉,若何?
不如就此為彤桃鄉之奴,侍之以永劫哉。」
煙山繚繞,陽臺瑤女,肌膚透紅陽,元雲又為雨。
(第十篇)
(讀吳孫前讀。)
「…枝花千落,三世一輪,露水朝生可期,於誕辰之日。
稚子蒙蒙,長者如童,若幼蛇銜尾,活而奇哉。
躍躍精靈,自巨人出走,築生鑿火,而載舞於風。
『福者,是吾輩造也。』
洋洋靈動,晴雨歡歌,彼等含飴自活,而教之後輩。
人者,誕生了。
人皆如其,完而少瑕,兩國之間,則常有歧見。
親子制獨,輸納不妥,而使領事三轉,弓弩時張。
終於─
金兵研造,流可浮櫓。精靈者,為人所卻矣。
南鳥北巢,異石生苔,舊時蒙惠之民,猶存音色。
然而無父之息,卻未嘗為人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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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袍羽鶴,自於室內,冊間飛緒游吟,抑揚獨處。
四壁充學,填櫥馨香,秋泉引繩掛上,銀眸晦晦。
發斯聲之跂跂,乃彼耆之嘆息,是語夏花之西走,朱顏之滄桑乎?
或於足力,或於衰老,服壯士而讀吳孫者,望之若虛矣。
「…敵雖眾,可使無鬥。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作之而知動靜之理,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
看山不極,輕發於息,彼自照殘髯皺面,於緋嫣花鏡。
俄而拋遠,起身,出之於院。
「老,不老。青,猶青!」
彼行於淺庭,觀植花草,抒機杼之時久,懷松竹之不凋。
乃感玩月熟成,望池惜影。
「…惜哉…息哉!」
騷然入憂思,疾草馳緒狂,彼忽而惆悵,悲風吹亂髮。
「…叵…」
彼傾頹既,彼傾就已。
男子於後,赤刃緊握。
不見欣喜之表,莫有簡容之愁,男子望之,望之良久。
乍而丕呼引頸,以劍吻之。
(篇前)
(華紗娥女,今夜秀中,而朔風逞烈,梅枝緊鎖。
閱於松竹之下,青燈之旁,皓首開雁而息,新卷斑斑。)
致周玖公御前大將軍作康閣下︰
帝國崩也。
我是昭瑕,是羽及之白奴,亦為閣下之忠侍。
春秋征事,烽煙且止,我將作亡國之囚下矣。
敵國之聯,橫縱百列,使火兵大砲之隆響,蹉跎而圍於都外。
前軍於潰,後軍既乏,我欲求戮力之希冀,終不可得也。
而撕袖拭面,羞赧遁遠。
蔽之田下,思之危邦,我雖繫友於遐,猶未可助力。
而後乃聞其引流入下,八淹於湮。
我帝都居於旱壑之陷,安能相抗?
惟有閉戶金栓,不使流入。
上邦宮闕,沒谷波中,臣下敢於望之。
但見浩渺一碧,黃土壑裡。
於戲國士,雄兵萬載,皆為之戰死。
赴於金宴,引頸不就,此壯士之易水,安莫可無斑。
帝國崩也!
湯谷中國,於何許能再復之邪?
嗟乎臣民,帝國崩也。
癸巳年四月七日 奴 昭瑕 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