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5日 星期一

~月在叢雲~雨下歌詠,畫月於淅淅泠泠,碗中白玉,高舉以仿擬相似。



「銀絲佳人之行於高市,
披星競貴而肯我見憐乎?

尋棄摩踵蠶生繭肘,
喜憤憂樂之捉襟白露。

洋洋遼闊,國相悲傷,
越富勤事之生產,乃有余等若鼠街之類。

在寒雨泠泠中求溫,而羨視任由出入之紅樓之徒,
唯非難時運之不予,逕自委身於狹隙之長深。


造物!造物!
弄人多舛而可使爾歡愉哉!


陋巷窮敝似我,亦曾有為。

追想那時,我讀傷寒論,
欣悅躬北,謙沖拜西。

吾常三省自身於一日之晨,又常六思自身於一日之昏,
自問可使吾之所為,陷人於無常之際乎?


從未也。


然在斯平和沙壘之町,必然不得不招怨引妒矣。

我能幻想,那類前笑兩得意,後陰嫉春風之言︰
『嫌惡之奴,乃礙我財事!』

如斯,
簡鄙之中,乃有我影。


罷!罷!罷!


造化之既,悲嘆柳木側之歟,
活如去籠蹇孱烏,莫事而得食,安非善乎?


哭泣不相困頓於泥沼,我猶著衣非自棄,
舊時郎中之本草嚐聞,故人受惠而不肯相見憐哉。」          





*****





營建高樓濁濁,情感猶摩天,
是何萬矢之的有,驅策社稷進。

易女看著細雨絲絲,如廬蠶吹織,
快步於灰白茫然,仰首但目穹頂一線。



彼之皎皎容顏,望而生岩,其為何思?



見之垃圾,有人於山堆,
昧昧食者,殘服已不能全述。


易女顰蹙,斜目而視,其貌甚鄙︰


「奇哉,異哉,恰似神異之載。
觀國中膳來食者,粗眉若刻,不皺如冰湖。
莫不是蔽藏他心,裝作白丁,使其悾悾然?


望見晨曙之春露,撥弄晶簾之華聲,
自若明明火眼之目醒,輒興將欲何為而非驀然之思。

每日出時,皆生苟且之無暇,生活之茫茫。
再看非常人者,常有不可替代之感。


生勤不極,安能使在活?


於此自上不息之動町,緣何見無所為之徒橫出於世邪?


匪矣,莫思而使生食完好者,理解之非可,
孱弱而不想未來之將至者,理解之非可。」


易女粗鄙於嗟,不願再看之,
栓開酒廊之長道,而沒入玄烏之深沉。                





*****





乒乓、乒乓…


長道闊室,燈檯燭光赤,
賽勝漢津之星星,散落於晦冥。

數來光芒匪少,然各自為聚集,
問其緣由何是,諸君亦不知。


「我之構想,友朋詳甚乎?
若可暢其如是,付力之人,將不再如漿。」

「自然,自然,
大悟之言,始覺渾敦有翼。


活而為生之不需,窮困干戚之飛越,
聞君一席枕,乃感更上樓。

說來緣起,皆知爾從商,
騰船南北,貿易國與國。

於山林異都之藍縷,知他鄉人猶有不等齊,
再看自國,而誓言破去。


於泰西之境,既有希微之小域,
堂堂而起。

白砂不漬,含光而隱。

吾且曰︰『爾之德業矣!』」


又聞有人言︰「萬載,萬載,預祝新帝國之確立!」



撒啦啦,撒啦啦,
樽中脹溢之泡水,止不了夜宴的無限狂想。

滿樓盈醉之滔風,和飛瓊在兩星銀漢徘徊。

途中的理想者,大暢其快,而不知杯底之烈。
領頭的晨夢愚蠢,共群人而謀無面幸福之空根。



「人將不得而食,子以為然乎?
吾且曰︰『空虛也!』


身處濁然之際,而欲求清然之為,
常之有猛志,項上而問帝?

鋤者不耕臨於田舍外,望之農園,
見果樹層纍,自為熟成。

歡欣而謝,而不再思索。

持穀至於鄰家,彼此交來,
別家亦如是。

隔牆而聞雞犬之吠啼,叟童之遊戲,
雖猶有人老死,卻無有索然孤獨者。


蒼蒼茫數里,而將望見何?


假使不再生食以戮力,又可奈何?

全人化境,穴撰子美之言,
斯思之雖好,惜此但是浮露青夢爾。」


飲逢盛喜,卻道一人不是同源之流。
獨排眾議而非難非己,雄服端正,其曰商男。


「商男!又為卑鄙!
究竟何以使君作對,不使懈怠?

此之不甚歡逆,請君速離此!」


同桌之客,有人發腔。
但見商男莞爾一笑,未答一語,逕自離去。


「褪去惶慄,我之構思,
消去未來之常復,而使萬人含飴更上者。

今需他資,再使大計成。
莫起疑竇,必不使虧爾。」


懇然話聲,易女微微是。                      





*****





「見我安然排闥驅入,海內操賈之彼大人哉。

頭巾折轉,輪軸披星戴月,
懷抱驚畏 卻未曾存有遲疑。

奴喝令車伕,懸之重賞,以致荒漠之中國。
見著了肅肅的聖殿,莊敬的盧頂。

風推黃浪,橫沙無刻斷,
兀自佇立於大食的危牆之上,看底下一海未嘗平。


何所不可?


大氣滾滾之沙丘,與亙來輪替之堅壘,
未知多少逆旅戲人,累身輕葬於此。

築起營火,少少頃夢於篷中,
望見每年的玄皂相伐之日,輒驚奮而立。


然而奴未嘗有恐色也。


沒有挺身犯險,何有一投二報之期邪?

全身進退,只能從中而謝。


回頭一望,載我歸來的車中,
有數千斤桶。

其中盈滿了欣喜,
滿載的似水之金,黑色淘花。」


易女歷程,推門而入,
商男見之欣喜。

然猶言德業之事︰


「開門上喜,遠來唯君矣。
山關歸來,可有攜以禮?

吾近日正思籌措,若吾相思矣,
此時驟然而至,好解我一雙蹙眉憂。


異邦白銀,婉勝我十倍,
阮囊將緊,大發開心財。

南巢道上,見之大居相鄰歟?
我有子房距二里,君依稀憶乎?

側枕常思,
隔牆兩億萬,我且賣他兩億兩千萬去。」          





*****





易女入內,令廚子少備,
而後逕自離。

從二三從,緣經深深許,
乃坐花魁廊中。


「『露水年華,霧國世紀,
自我兩目圓睜之時,得方始有光陰。』


冉草輕盈,大塊漠漠然,
但感不言語耳。

玄烏偉然自嘆,蜷縮金裏,
明白太虛內外,不見強敵。


雖道如斯,卻也無故人真摯。


徬徨山群之間,喜聞蟲鳥異聞,
深潛川澗之際,悲聽人間有疾。

而後付諸交際。


為了交際,妝顏束髮而不見人後模樣,
常於不為他知之處,暗自寂寞神傷。

看璀璨星晨,與幽間明月同熾,
卻無一付之一語。

然後沒於黎牙。


『終於,仁者不再無敵。』


有一夫人,貪而不知饜,
恰似墨蛇食尾,吞噬不止。

玄鳥之俊,其鐘而覬覦。

請呼之女座。」


含光之櫃,易女啟之,
銜起昏黃琥珀,與從人嬉戲。

於青碧紅泉之樓下,裹以金縷衣,
立身長鏡,騷首倩姿。


廚子上菜了。


空璧玉盈一池春色,兩峰下彈滑膚嫩潔,
金瓶插枝葫蘆白玉,青青荷葉中生旦日。

喜聲從騰,銀燈小花餚,
驟得倏然風破氣,然後聞鳴驚雷。

而潺潺晦下。


「寒泠嫌惡!」僕從如此語。

易女卻拿起瓶中一串,串中一珠,
舉之於上。

「我家猶樂,不必惡之。

來者且無喚我三千金煩惱,縱觀諸歡,
誰大於此?

方少上宴,
卻見濃重雲捲起,不見大白清。

或疑冷澀,卻也不疲。


猶憶舊日,徬徨市町之際,
嘗聞得一聞,於今可供排悶。


不見天上蟾兔乎?用圓以譬若矣。


在怒風露重之夜,不見銀鉤之懸,
皆料理入圓,仿擬嬋娟。

傳古人用之,蔚為巧思之談矣,
而今人師學,更為風雅之話哉。」


幽間之泉,雨天之月,
但聞僕從笑聲不絕於聞耳。            





*****





「活門樂饌之羔幼,機關商男之偉哉。

緣君之致,
不再見屈町人面冷,暗隅嘔無聲。

自蜷自吠,
未可知狹外來人富,側身小孤貧。

卒不亙有。


遣人為事,
望去金色狂沙,五頂並立共存。

在藍天風飛之所,
締結了奪巧之盟,神合之約。

相喜彼此欣。


啊,佔去了車全之座的黑色之華。


策伕抹去汗下,驅鞭涔涔作雨。

雖見邊境立有兵士,而我輩猶將步上富甲之中路。」


攀登上喜,易女眉梢翹。


「國中逍遙,看青枝綠葉自飲茶水。

我原就事國營,且務之要居,
報之上位之不需,而理能源開節之方向。


有一日,大食找上了我。


紅織張羅,華服列位無數,
主僕相接,而食我茴香麗鍋。

唯之少營新產,力拔國營。

然後便是沙漠中國,諾於圓頂。


而我乃是鼠眼狐面人,竟也應允。


新生產業,有華族之援,
不能見盈虧,總較國營低廉。

待其廢去,海內油田盡歸吾脅,
我將立於社稷之頂點矣。

華夷變態,
且可預見曼妙之來者,產油之大亨。」


喜悅商男,笑顏易女,
共享憂樂而中中澎湃。

揚袖伸手向上,入群光漢津之際,
彷彿作了舊時的摘星故主。

而忽然︰

「國盈逕走,買賣常私,
速開門自告之白,抱首痛定於降。」


忽聞門外風雨雷霆之聲,大賈皆顫慄。


「板蕩之內,向我震撼,且謂之奈何?」


「思及事之如許,唯君使推滑門,
遁入道中,遠去撲攫之峻。

我亦慷慨攜勇奮敵。」


「不可!不能!萬莫使如斯!

我今不見蕪里,乃君之予,
安能亡君活延喘,捲囊易地復更生。

情郎,情郎,再讓奴一報。
呼君喚作生活者,而我為爾盡愚痴。」


然商男卻搖首。


「一瞥容顏,佳人且去,
黑油私走之果,卒須有人負任。

我奴已矣,而卿可活,
莫再此少留。


兇水惡食,男子有承。


唯君重扶昨日殘歡,再攜今朝記憶,
他走異處。

看憐人梨花婀娜,
爾今尚為淑女,而來明將成人母。」


商男不待易女復語,即推入滑道。
而登時,

「碰」地一響,彤門乍頹,
乃見校隊二十餘人。


「已握如山,油田有漏,
請君移駕部內,既已恭候。」


「莫作此想,亦不同爾去!」


話聲甫落,火銃始迸射,
乒乓犀利,而知商男有勁。

然流彈未中一的,
壯伍奮起,挺而回擊。


「咕啊!」


商男左肩受彈,紅了半衫,
銃亦遭落。

勇夫果敢之前,拔槍上夾,
止於傷患。


商男卻突而大笑︰


「爾等殺我莫得矣,亦攫我弗獲矣。

只緣何也?癲人?死者?
皆非也!吾輩業已時之超矣!」


話聲方畢,遂取旁側之重物,
擊首而去。

列人啞然,徒留曾經之意景,
空嗟遺物。


「遺憾!謀策不及,已至於斯。
務請清查,莫使有缺漏。」              





*****





大氣輕雨微塵,紅顏穿巷迷走,
若後之逐人追犬,頻頻顧而回頭。

肝肺多冷,惶惶交織如風,
易女由此驚愕,奔足頗見亂蹄。

天上甘霖,卻無心細品,
草木蒙受滋養,入口則若苦澀。

忽一踏失,街皆坑坑盈盈,
可憐緋紅沾濕,而狼狽墮之青窪。


「就此生人,從未可想矣。」


易女緊抿著粉唇,撐起了帶水的衣裳,
目不及底的長廊,幽然聳於前方。

望見了往日的榮華。


夜肆依舊如潮,
重新回顧的客人,尋覓過往的香味。

然而盛饌饗茗待之者,
皆面冷自顧,莫耐頻繁。

怎堪不名之啼?


「唯願,呼之誰可吾?」


卒然之,乃有人近之。

雖未可追憶,彷彿若故人。


「莫於此再攜過往,時之易也。

憐見卿之哀愁予,金礦國商懇請覓之。
樂行好善,我思其而不拒也。」


街不聞聲,夜既已深沉。

輕雨依舊如故,紛紛而似麵塵。

忽而颯吹風浪,
猶見牆邊叢草,從流而晃。

感受豪情風伯,
至此不見草蜢螽斯,幸福織鳴。

野草總為狂亂,澄清而非濛濛。

易女快步而去,直至新援,
身若白馬,一隙之閃。

水漥綿綿而延,
葉間之露水,相聚滴落。

而未感知一間之夢幻。


易女握緊門把,似有所忌,
乃為遲疑。

俄而抿唇棄之,
指間泛白,猛力而下。


「叩…叩…叩…」


少許靜謐,
然後聞門後竄動之聲,不能絕耳。        





*****





貫巷疲憊,易女橫躺於大礦之笫。

調養少事,上而仰息。

「悠悠雨下,不知生我何時,
灰色之底,覺來已至雙十。

見前於油商之娘,
輒以粗褐為朋,銅碗為伴。

經常對其思想,
『將入之一,速增為二、為三乎。』

而望之來者,我並未見其增加。


然之往後,帝之遇我時運易也,
我便就此不再回頭。

衣褌一抖,乃立於牡丹之側。


望見圓塔,而知沙漠有春,
遮面紗皂白,曉得嚴酷裡猶有溫情。

在澄黃的布幔之下,淘得墨色之金,笑得滿開懷。

而我鶯鶯得意之彼時,
可也獲之毫釐,失之千里。


吾失之摯也。


湧泉的黃金,並未予我幸福。

在帝江出肆之間際,
我狼狽之竄,窪而向北。

蹦入舊昔言笑暢歡的黑廊熱場,
冷霏罩面,不知何故。

但感投歧遭鄙。

所幸,猶有故人助我,
使我匪罪。


訪之新朋,茲揮別舊雨,
我將於此再生。

理如崖上之果,而我是壁下之人,
雖見海風逞險,然我未嘗懷懼。

莫是如此,酬我如何期之?


吾今無所一事,側臥而枕,
譬若垂死病中。

然我胸懷波濤,活動不止,
往日之常,皆沉積於此。

吾既見了,
見了有一箇人,再次奔向了人生的高峰。」


易女少少而起,側邊一望。

望見一個珠寶盒,耀人若星星。          





*****





木上葉露,在晨曦中滴落,
東君策馬,受帝俊而光輝。

見吋韶逝動,曉得光陰流變,
乃嗟一日之始末,常於五指之隙間。

疾風突緩,仰望金烏之升徐,
斯城之朝日,便於此元始。


在街隅上啜飲,
常可瞥奔忙男女,觸而相邂。

於大道中慢踅,
又能見晚遲肅衣,匆匆而工。

一個活動的城市,莫非不如此?


恰逢斯市之正起,
忽聞剛毅而鴻,廣播之乍︰


「國民日安。

敝新任保安之政長,在此問候。

近日吾等方破獲一宗私走原油之集團。

為首者既已受伏。

請莫憂心,卿之公僕為卿之效。

國民經濟。」


聞此訊息,
有人相擁而泣,不知為何。

亦有人無動於衷,趕著上工。


而在遠處廣播台前的,似是大礦之商,
莫非錯視?

其側亦從了一女。


這時,看向遠方。

一個殘服無述,粗皮蓬髮之異端,
逕立於山堆之前,一般呢喃。

不知何故,感到一股異妙之氛,
從其湧出。


無所一事,但聞彼說道︰

「一個、兩個、三個,幸也、福也。」          





2013年8月22日 星期四

桑上(1)

我乘車之路,
猶迷途於道中。
自望琉外之落水,
不答遐邇之歸許。

我乘車之在,
逕行於夏溽,
熱潮疾湧窗內,
而不得不高速。

「君請自用乎。」
我下車鞋步,登礎而入,
他薦新人,如斯語吾。

彼投我以笑顏,
我回之以開禮,
茶水相交數談,
而未見人友之更多。

「君請少待,故人之將來,初至於斯歟?
君請少待,招呼之不周,請隨觀之以意興哉。」

我室內遊覽,任意自持。
聞滿間塵騷,臭舊時馨芬。

視夕光自窗檯暮下,
神氣澄澄,順耳無聲。

看稼牆上掛晨鐘暮鼓,
時風懸疑,未至清晨。

此時無聲勝有聲乎?
可窮其笑矣!



我易首而視,見之院外。
似有一柏樹崢嶸佇彼。

萬蓊其中,獨然自立,
誠然斯木之丕也,故時未嘗作想。

卷木皮薄飛,飛文九騰龍,
前瞻大樹君王處,余今尚弗顧。

若問合抱一周之需人,必得十以之上。

巍然猶若堅岩,竟感目盈濕,
欣榮但如宙海,花白綠滿枝。

然我少一之定,乍然發現,
外院柏之樹,既已不生矣。

落下黃土之無葉,枯枝之不青,
見似久故猶弗頹,化泥乃無其。



那端青青,翡翠之遙望,何故邪?



蓋是蠶桑入柏孔,崢嶸於生也。

是觀驚愕,碩然丕之木,誠是異奇哉。



「啪嘶。」

門開矣。
眾人沓至。

我自神外而歸。

隔室群處,聚之熙熙攘攘,相談不束。
隙國萬蟻,雅中窄房竄動,而自成我別天地。

「相遇難,肯為他之辭。言以欲暢,請莫不盡興。」
「善!善!」

含毛允筆,舞文弄墨,患離成騷之時,盡一國綽約。
錦書繡口,舊風相遺,伸聲山頭各擁,便作無懷之民。



此處不聞傷春,不聽悲秋,彼但有怡然至耳。



湧泉濃烈,酣酣杜康,熱臟紅面贈用,相輝歌與頌。

陌朋忘異,而聞擊桌聲進酒,熟然唱太白。
飄逸思念,拓拓數度。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將進酒,既進酒,呼爾難逢且進酒。
視迷離,視迷幻,撲朔墜入八重雲。

遠國是夜,不見時風尚且頹靡。



我空樽斟滿,卻飲茶弗醉,笑而鮮語。

暢所忘醒,深夜之殤,更發歡喜。

然而我心有猶存,觀酒國喧鬧,於廢中殘垣。
林鬱松蓊,崢嶸千春,獨看生桑柏洞。

2013年6月24日 星期一

~同之國-朱第無啟,福髯公的有繼之夢(8-10)~

(第八篇)



 



(男子澤畔。)



 



 



 



「滴乾人頭,相見歡喜,我終自由其所,獨為一立。



神龜掩日,斷水風流,想應可比豫讓慶卿,知己刺君秦。



所以見獵者之視笑,首級之無語,囊以交易。



笑乎爽闊,嘯乎長揚,且就此為之。



夫見烏雲之潰散,昏夜之遠去,顓頊卻走。



而太昊升起,晨曦來臨,帝俊亦展輝。」



 



 



 



男子揚眉,訴其快哉,然老叟漁河中,搏水稱今非。



 



 



 



「闊劍遊俠,爾以為是乎?



吾且曰丕非矣!



縱使白手血刃,下死無數,亦莫是矣。



只緣老父猶存,爾但為子。



刺客受賞,爾以為是乎?



吾惟曰大非矣!



青年駿馬,輒估必低。



莫非爾為之如飴乎?



何也如斯,只緣輕蔑。



卿為大美之人,何必屈就如此。



良人,殺乃翁乎!



不殺乃翁,爾將活於其後,居於其下。」 



(第九篇)



 



決意起程,千里驅車,為求自身之發揚,不問代償。



望窗之外,見月明似璧,疾流如冰。



寒蟬男子,乘墨色之原奔,於漫漫之青廣。



「道上唧唧嗚咽,竟是何聲作邪?」



毫若蚊振,細微入耳,雖非夜寂弗覺,卻引入清聽。



何也,乃是何物邪?



草上蟋蟀,葉間鳴蛙,



「爾等皆為樂人哉。」



男子驅車一往,泥途折而知曲。



越之幽蔥,穿之堅崖,順目而入,是大塊造物之黃麥。



金穗填填,呼呼相逆,迎風伯之快哉,睹飛蝗之群起。



徐然一片,輕雲渺渺,見狻猊之弄雲,螭吻之玩月。



 



 



男子驅車一往,亂髮迎風吹面。



但見夏陰照松秦,野虫之舞既,而感宙合無限。



厥駕乎凌太乙,金田群鴉飛起,清澄聽耳風聲驟,無語之中疾行。



「物之且巍,然余意之已,歸程之時,我尚能見乎?



華下野草,敝之困矣,窮極一人,無用於蟲戲。」男子停車,於櫻木林下。



「空中雲霧,何以悉邪?」



大荒漠內,因乎不止,男子向前數足,置身醉靄。



 



 



「許之於斯,以之於永遠矣。」



山影層巒,霧氣漸厚,男子回首一望,既不見玄墨之奔矣。



 



 



~風道北來,天將戾水~



 



 



男子失的,於迷濛之內,惟見櫻華楚楚,且怒且鮮滴。



優京之花,在西國之庭,舉目一青,而無池可懷水底之幻月。



男子不能辨別,亦弗妄之南北。



 



雲氣更濃。



但見朱唇花宴,峰尖重重。



 



而厲風之驟起。



忽見一巨人力士,無首之尸,雙斧而至。



「幽冥廢人,黃泉迷子,究竟尋之何物,以至於斯。



陌路戚戚,歧國惶恐,眾裡無覓草上露,而興生悔否?



自戈於鳴條之野,便直夢至今。



僕憶之厥時,商履之伐我。



縱使我力可移岳,其能翻渭,奈何兵刃未甲,覆於章山。



我操戈以舞,乃莫能志力,悲夫。



州有九鼎,八重缺一乎。



竊孤臂身挺,一命萬鍪,而面使億夫敗走者,項首亦摧矣。



夫小人,猛志之常然,確貴若玉石矣。



然小子,乃覓之何也,於巫山之林哉。」無首之尸,蓬髮不昂,旋戚而辭矣。



 



勇武尋自苦,戰善常歸去,洋洋寰宇,猶是當初。



依舊見重黎上下命,地噎行辰序。



而霧靄浩浩,風雨又涼,陌路之上繁花齊放,一華服女來。



 



「壽陵余人,境外莽鄙,何以遠目望極,眺之合虛。



蟻國親嫁,薨子風騷,是何樹因纍果,致爾蜿蜒以趨。



阪泉之伐戮,縱是立鼎鳴鐘,圈點海內,亦非利也。



吾長自烈山,姊妹環伺,知旱澇之熱漲,而與史等。



子欲何求,在此雲雨?



此山惟有貪吝,尋斯且得圖己,歸程似滿載,入木兩悾悾。



粗服堅意猶彌,笑顏躍入淵溝,乘船瀛洲海,雷雨與荒波。



 



故吾嘗聞,狸奴之事,生而未知其名,死亦未得其趣。



居人簷下,側觀比鄰,而自詡識人之知者,洋洋得意。



然彼亦行其事,亦活其同,睛睛見如碧,弗語若未愁。



望見盈甕,鏡象余形,終而溺下幽泉影,深墜不復活。



 



於戲,而後之何?其若君矣。



 



來乎,伊人。



吾為床帷之庇守,玄女之近類。



槐安酣夢,黑甜入醉,若何?



不如就此為彤桃鄉之奴,侍之以永劫哉。」



煙山繚繞,陽臺瑤女,肌膚透紅陽,元雲又為雨。



(第十篇)



 



(讀吳孫前讀。)



 



 



「…枝花千落,三世一輪,露水朝生可期,於誕辰之日。



稚子蒙蒙,長者如童,若幼蛇銜尾,活而奇哉。



躍躍精靈,自巨人出走,築生鑿火,而載舞於風。



『福者,是吾輩造也。』



洋洋靈動,晴雨歡歌,彼等含飴自活,而教之後輩。



 



 



人者,誕生了。



 



 



人皆如其,完而少瑕,兩國之間,則常有歧見。



親子制獨,輸納不妥,而使領事三轉,弓弩時張。



終於─



金兵研造,流可浮櫓。精靈者,為人所卻矣。



 



 



南鳥北巢,異石生苔,舊時蒙惠之民,猶存音色。



然而無父之息,卻未嘗為人道矣…」



 



 



****



 



 



長袍羽鶴,自於室內,冊間飛緒游吟,抑揚獨處。



四壁充學,填櫥馨香,秋泉引繩掛上,銀眸晦晦。



發斯聲之跂跂,乃彼耆之嘆息,是語夏花之西走,朱顏之滄桑乎?



或於足力,或於衰老,服壯士而讀吳孫者,望之若虛矣。



 



「…敵雖眾,可使無鬥。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作之而知動靜之理,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



看山不極,輕發於息,彼自照殘髯皺面,於緋嫣花鏡。



俄而拋遠,起身,出之於院。



 



 



「老,不老。青,猶青!」



彼行於淺庭,觀植花草,抒機杼之時久,懷松竹之不凋。



乃感玩月熟成,望池惜影。



「…惜哉…息哉!」



騷然入憂思,疾草馳緒狂,彼忽而惆悵,悲風吹亂髮。



 



 



「…叵…」



彼傾頹既,彼傾就已。



 



 



男子於後,赤刃緊握。



不見欣喜之表,莫有簡容之愁,男子望之,望之良久。



乍而丕呼引頸,以劍吻之。



(篇前)



 



(華紗娥女,今夜秀中,而朔風逞烈,梅枝緊鎖。



閱於松竹之下,青燈之旁,皓首開雁而息,新卷斑斑。)



 



 



致周玖公御前大將軍作康閣下︰



 



 



帝國崩也。



 



 



我是昭瑕,是羽及之白奴,亦為閣下之忠侍。



春秋征事,烽煙且止,我將作亡國之囚下矣。



敵國之聯,橫縱百列,使火兵大砲之隆響,蹉跎而圍於都外。



前軍於潰,後軍既乏,我欲求戮力之希冀,終不可得也。



而撕袖拭面,羞赧遁遠。



蔽之田下,思之危邦,我雖繫友於遐,猶未可助力。



而後乃聞其引流入下,八淹於湮。



我帝都居於旱壑之陷,安能相抗?



惟有閉戶金栓,不使流入。



上邦宮闕,沒谷波中,臣下敢於望之。



但見浩渺一碧,黃土壑裡。



於戲國士,雄兵萬載,皆為之戰死。



赴於金宴,引頸不就,此壯士之易水,安莫可無斑。



 



 



帝國崩也!



 



 



湯谷中國,於何許能再復之邪?



 



 



嗟乎臣民,帝國崩也。



 



 



                        癸巳年四月七日  昭瑕 望罪

~同之國-朱第無啟,福髯公的有繼之夢(5-7)~

(第五篇)



 



男子失意,行於澤畔,望青蘆隨風窣窣,花華濤迎朱顏而拂。



「呼吸之奴,何以至斯非成邪?」



男子逕緣,緣澄春之徑,至河堤之際,見草上人及。



川流從未嘗止也。



見彼岸榮榮,紅花非葉,男子不言,遙望那童叟相戲。



馨樂之中,聞渚邊鋪網打漁聲,男子有異哉。



玄舟從沫,止息於前,其上首袍之漁人,為皂綠之漁父。



「小子,何以立於江岸,遠眺而無所一事邪?」



「但感…猶未知也。」男子答曰。



「不如意者,時常有也。



平之將死,亦說之於人,可訴之於吾否?」



「春設紅樓,南柯道中,自觀四季之沉酣,人來而如蟻。



之欲含飴,逐貴翩然舞,恰似醉甜尋覓。



而玉湯金枝上,吾早已熟捻。



粉黛庭院之好,好於布衣簡居,然其就成常規,日安無他思邪?



吾嘗欲死也。



生而不若生,何以繼之?



我本將亡,但聞窺外奏槐安之劇,遂發他想。



吾不應死也。



吾應求事業之生,當如是也。



起袖弄紫琉璃,忽聽飛蛇繞嶺,閣室錯幽國,彈指易他思。



去活棄生之誤,頓感前程似錦,揮手拋陳歿,策馬新勝地。



北冥之中,聞世界之藝想,我便志於學此。



然寸法先人,舊曆故工,前人之定制,必莫可不從乎…非也非也!



吾言誤也。



術之弗者,我之不逮矣。



然縱是不思而歸去,又乃若何之?」男子言畢,漁父卻少少莞爾。



「青青,何以廢勇健而自縛之?



他人之繩維,為利己之作嫁,莫可采矣。



我早知,爾有力也!



美人,殺其乎!



莫使自身之健全,陷於他人之蛛絲。」 



(第六篇)



 



(師者煙草閱卷,兀自房內。師兄流儀,舞兵於院中。)



 



 



朝陽晴好,麗光絢和,師兄執兵自立,徑舞於外院。



風神祝眷,但見芒草從流,衣褌三繞,喝令飛廉動旋。



龍泉欲躍,含眸之端,似能斷朱檜,切蓬首。



然烈烈旋風,但於身側,院周紅磚藤樹,未見其動靜。



華扇翩翩,駕馭如風。



而木不留痕,枝不落葉,可謂何也?



大逞之人,何以尖穿斧鑿之於空?



師兄自鍊,劍舞依舊,忽聞聲響之來,而有異哉。



「剎。」



快手一劍,斬枝立斷,然未見一物。



四下顧盼,抿唇疑竇,林影暗悄悄。



「啪搭啪搭。」



水,水聲也。



快步飛起,速至外院碧塘前,瀑下一清泉。



「何也?」兄之自問,踏於落木上。



「颯!」



暴跳蕭蕭下,疑人但驚惶。



足入圈內,繩維繫緊,不知何方來力,陷之於泉下。



 



****



 



(乍夕。)



 



「晚矣,食乎。」師父嘯。



弗得回音,其為不解,而開撥亂葉雲,行之於外院。



綠映在前,見西拂紛紛起,不覺有無人。



「好遊之子,乃去何也…咕!」



忽地白光入平背,紅刃出前膛。



猶未知也,但感竹踏一蹴,沉之墮幽方。



大家碧潭,又復以往。



 



夫髯面鬚容之鬼,紅了一池蓐收厲厲生波塘。



(第七篇)



 



「呃…」



 



 



「呃嘎…」



橘服之奴,受兵而死,滿腹丹丹,濺於黃土。



 



 



「余嘗見人造琉璃裡,有背性雙物之共住。



一者名之曰竹鹿,一則名之曰孚冔。



馴馴竹鹿,其為草食,九首赤毛鄉舍間,天造生來不懼眾。



垂髫童子,皆來褻玩之,齊聲歌曰︰



『竹鹿,竹鹿,將爭何處?



笑爾無鋒利爪,怎能與洶洶相抗。



譏爾天性吞蔥,不能有雄服氣魄。



竹鹿,竹鹿,將返何所?



失而歸程,總見他人虎視。



萬華出生,而有異我聲息。』



 



 



人工之所,晴雨諧和,四季之冷暖更替,未可與其相斥。



華中禽獸,可以安矣。



然而豈有如斯容易乎?



狼虎之輩,血口利牙,弗使其活之。



悲夫,草食竹鹿,長蹄靈躍,莫能逃矣。



余見之,碎脾流腸,肝膽扯散,斷角敝膚髮。



而人工琉璃,拒我於外,不可相救之。



嘆息,食蕪之祥瑞,卒於芳香蒔花中。



噫。為何我悾悾方寸內,但感於戲又可喜?



 



 



常日之道,未嘗聞矣。



 



 



縱使聞之,又豈輕信之?



 



 



 



 



現世非義也。



所云德者,所謂業者,上下內外惟一力也。



從之於人,余既厭矣。



見乎!



青衣臃腫,橘服四目,皆衰敗如槁,灰冷而終。



所執劍者,我既為俠矣。



背德不亂法,弗尊莫犯禁。



是矣,是矣,我之所矣。



叢影生將膽,高兵愁莫興。



來乎!



虛張無術之徒,亦可王世界乎?」



 



 



****



 



 



(夜雨天雷,男子入,獻之人首。)



 



 



「善。」丕冠之奴,朱豐囊腴,其笑陰陰然。 



   

~同之國-朱第無啟,福髯公的有繼之夢(1-4)~

(第一篇)



 



「我之良人,務請速矣。」「少待,裝束未已,安能出之。」



「今夜風珠狂跳,但可用車,子為何至斯不出?」



「可矣,將備矣。」



 



 



飛鳥之都,旱土之國,此黃壑深深無測,今終承天甘霖。



高城萬丈,光宵夜明,遊人未不載興,直至僧鐘之澈鳴。



縱使狂風驟雨,大橋驚拍,亦復如是。



明燈之下,有男女驅車,其的紅樓。



「皆為上賓?」黑之侍者言輕而禮。



「是,請為指引。」



「諾,請從。」



 



 



(請於樂筵之上)



 



 



「玄鵝垂啜曠水,飛鷺映色一碧,森波紅日兮遠走,過來火與精靈。



滄濤生兮滾滾,白浪礁石難掩,梅點春獸兮蓼莪,猿吠遊鹿原奔。



光陰數萬,時空億載,遺之朱餐金燭。



無莫,無莫。



野國文地兮侈,魚米澤食兮羅,妖妖緋顏兮窈窕,魁道京香充郡。



然諸君以為叢上聞芳用膳者,皆為臺前閱卷大知人邪?



非也,非也。



斯是花案兮白丁,盈餚不足厭兮彘。」藍矜奴兒,肚之丹心,於華之一隅。



 



 



「確如斯,確如此。」



「大人才之洋俊。」婢女上佳,賓客喧嘩。



「真是如斯邪?」



「是矣。請莫不信我。」





「子之列伍,道經吾郡,須貿易之予。」



「大人,莫可如此!」



「呵呵~」嚶嚶啼笑,桃容婉約,穿梭於殘盈之間。



句芒之邪?太昊之邪?怒之以煙花望月?碰!「實非如此!」



 



 



「罕生波,野林豕,棲身冷僻下。



自幼生來無鬧處,奈何人炙殺。



朱楓小口,在調羹上,紅梅著物纖手。



面對隆土空憐惜,譏唇未似愁。



毫末色,以馴溫,女兒食,食房下。



嗟乎,嗟乎,長天橫望一碧頃,避雪隱,避雪隱。



念載變化飛幻至,莫能悟,莫能悟。」橘服否之,鼻梁四目,聲曰朗朗。



 



 



錦食良宵,侍服淑女,飛騰於艷醉之際。



嬌子柔嗔,而嫵媚可人。



「敗鞋知者,乃反於吾,弗知師術之濟邪?」



「何以為豕,危閣治人,未知形象之活水乎?」



「且緩!」階段之下,有盛丹之冠,徐而前來。



「卿為何邪?乃礙於我!」



「敝,昭瑕也。」昭瑕,紅樓之造夢者也。



 



 



****



 



 



(夜幕陽臺,衣褌凌亂)



 



 



「愛乎?」



 



 



廊深一側,低奢之間,微髯長髮,親傾相頹。



(水晶撥簾,桃紗輕解,衫芳撲鼻漫室。)



「自然,莫有及矣。」



激盪熱浪,推振唇帷,夫公子千金,薰溫互攫。



女子司下,手撫於背,而男子工事,陷於雙乳。



俄頃,俯臥相視,喘而不談。



「莫使相棄,可乎?」



 



 



 



 



(第二篇)



 



 



 



「先爾浴也,不可窺夫。」



 



 



狼雲閉息,滋霖之雨,女子朱潤扉之,裹以巾簾。



褐膚泥造,蓬頭亂髮,男子遠視窗外,得有所想。



 



 



「我竟何為?乃赤身之臥於床笫。



芃兮厥草,存以心邪?



戀雙愛侶,比翼飛乎?



吾生之念載,歲以數數,作荏苒之從,於色若灰泥。



白棟雕門,小康之徒,斯都中十而有五,莫不禮吾。



 



 



然吾有知之此,並未嘗快矣。



 



 



夫男子好食,女子好物,莫付春力,而將孤獨。



坐後歸侍如華,華如盈饌之所,檻外洋洋兮櫻雨,單只金樽獨酌。



然神奕春夢,名家流宴,君竟尋之何物?



在瓊樓玉宇。尋之未來,覓之永遠,春中鬱草常於河岸之上,然見者其人可多邪?」



 



 



(女子浴出,香絲猶濕。)



 



 



「乃未相窺,莫非未興?」女子語。



「非也,惟重之耳。」男子語,坐之床笫。



  



(第三篇)



 



「吾欲歸也,請諾之於吾。」



 



 



孤風離離,燭陰呼口,煙波色兮蕩蕩,桃華弗留。



男子歸途道中,在華行座上,熟記未去之來者,決然啟程。



燭龍,燭陰,眼閉合而造夜星,視張目而忽晝明。



昂然而吹八風者,原上不離離。載滿色色莫下英。



 



 



吾歸也。



 



 



淒身排闥,眾婢簇擁,春鳥嚶嚶,藍絲紅綾白素。



言言少公,而理雜髮,置外衣。



一曰︰「老爺夫人,其蹤不可矣。」



又一曰︰「老爺夫人,雙雙皆於是。」



「知矣。我上之於樓,獨而不從。且少息。」男子未應,語。



 



 



「金宴戲日,盛饌甘露夭女。



砂之計時,流瀉,又復流瀉。



我究竟為何為之?於逝月之際。



漫漫十日,輪而復周,悠悠之人,歲無始末。



夫大人化物,生養萬眾,富人下野,而望鶴生閒。



然玩日非藝華之我,乃不以為浮浮之隨為真實之世。



 



 



吾欲歸也,帝兮,請諾之於吾。



 



 



是也,是也,就是厥也。



琉璃瓶中,莫甚著眼,然屈膝一飲,萬鍪亦既。



於此,我終於乘風浪而將驗紅塵。



未來永劫,不再回歸。



卒時,卒時,壑下之玄,常夜之世。」男子開瓶,聞香,且少遲。



 



琉璃淡紫,近之於口,剎那,有歌聞來。



「幸也,福也,何處堪尋?



苒苒韶光,安能復覓?



我皓首窮經,望朔嘆己,自鎖於塔樓之頂。



卻微言大膽,與來者相易,尚能如許。



彼兮光焰三千尺,末人可奈何?



所以築異追新,敗瓦扔也。



幸也,福也,我今可得乎?



余既拋書相棄,且將贏得何?」



 



 



「誰也?竟以何事?」男子異哉,遂開窗望外。



蓋一劇也,於大道上戲。



 



 



~朱第無啟,福髯公的有繼之夢~



 



 



「空鏡讚花,望水照面,誰將來訪,為如許之我?



活如書櫥,早已厭倦,若能生之復始,我必不志如斯。」福髯公悲容欲死。



「對古人而相寂寞邪?對學者而相躁躁乎?



我言是也!



有亮亮魂魄,在足下之內。



夫贈予!



莫使遲疑,讓我助君!」綠衣詭貌,一足馬蹄,面戴容具。



「彬彬一士,窈窕女子,於偶然之途逢我,從此莫能相悖。



共目春好,雙雙遊鄰…」



「…嗟乎,吾首!乃一紅絲線!」白衣女,唱。頸上一線。



「戴百花,深宮院,一晌共此庭園。



為我訴之長相守,為爾編織黃華緣。



夕陽美好,黃昏片刻,我知彼之慕我深。



然嗟乎,嗟乎。悲夫我卻不思爾!」福髯公少裝起舞,舞綾而歌。



「淫欲之足食,陋巷之囓齒!罪者!其惡!」綠服人歌出聲抑。



「豐隆一徹,四顧啞然,我從南柯覺來,於沫中生起。



自造化之降,便知上下之理。



夸父擲鄧林,蚩尤首紅楓。



高岩碩哉,列木豐哉,造物者兮洋洋。



見者如斯,我欲逐海內外之難及矣。



是也,是也,契機且熟。



即浴出乳水,確固就立。



我將窮羽翼之極,盡鰭鱗之最,爭行天之弗得,用青春之易逝。」



瓶中小子,抖身搖首,語畢即死。



「悲夫!我子!」烸淪悲聲,掩面泫泣。



「造足之毒避,祝融之猿猴,與帝爭神,汝以為可乎?



縱是千朝餘物,古今百足。



使一貫造化,聚萬生之核裏,亦弗能知曉。



沐冠裸啼,汝以為可乎?



三魂七魄之軀,輒忘己身之為人。



雖囊異獸之靈,終亦同獸而死。」綠服惡者亂髮張狂,憎目厲聲。



「昊陽易色,奪神帝位,我未嘗作如是想也。



川來霧去,自升未息,君不曾見險嶺之噴澗,而思己之不逮?



噫,勸莫再多語,白雪既遠。



我將窮嫩葉露水,以藝來往,世界之王。



苒苒之柔,無限韶光。」福髯公朗聲振衣。



 



 



而後,揚樂同止。
 



(第四篇)



 



句芒夸風,盛香福錦,青柳鴨聲垂下,而知春天歲月。



一朝來復,四季永劫,時獸出而尋覓,於冬中醒覺。



男子躊躇滿擁,昂首闊步,順風而行。



「白日飛慈浩淼,蔓蔓兮春一枝。



我緣白道走來,但見春陽英漸興,含苞花欲放。



聰所之聞,顏所之拂,惟鹿語鶯曲,一面芬芳。



素逵遊人,莫不攜伴於樂,相喜而笑。



花叢蝴蝶,皆互視起舞,神往相交。



湮息之壤,冀望之地,我擁日光滿懷,天下緣是而展。



望外朝雲暮雨,共有片晌春光。」



 



 



****



 



 



(男子學之兵術。)



 



 



「鏗…」



「…鏘。」



 



 



「噫!噫!」



滔滔江水,前塵後浪,實為途中之軼邪?



萬古悠悠,滾滾而來,



「且將我於淹乎?」



長河推浪,今為噓聞也!



男子志學,希冀於擁,然兵者之家,不使見望。



師張萬國輿圖,口語法學大相,以餐生泡沫,聽者未可知。



洶舞銅干鐵劍,快哉金槍騰蛇,洋洋瞅學子,望之徒興嗟。



古聖先賢,前人故烈,今人安能比肩?



莫說前朝光耀遠,縱是目前尊長,亦弗能相較。



千年濟濟,代代風騷,久使後來相頌。



卻也悲夫,無使新人成換,留此憾事。



噫,日上成兮風姓,太昊陶陶。



噫,日下成兮窮桑,少昊鬱鬱。



「圍敵思談,困在用奇,三軍陷於深谷,則使騎伏之。



說於廣宗樂安,強卒堅壘寡散,勇戈候輕怠,屈人以未還。



余聞兵者形象之若水,漸去紛光,淼淼浪白華。



曰水之無常,蟾之非恆,故用不變之守,以御他方。



又因勢之變化,化生以己。



左氏破陰晉,田單退望諸。



書夜風朗,不可不記。



若使青衿熟知之,則使敵百倍於我,亦弗能卻矣。」鬚師高頌,卻未必聞之。



「花素木兵,出世名劍,詭術流派各異,攻心總為其職。



自熔爐始出,浴泉離幽,填然蓋世。



天殛驚下,從此陌上於步。



長袖鞭飛蓬,雌雄斬夏耕,後業置於高聳,留予小人作吟。



含光影射宗廟,猶見萬國來稽,化外有戎狄,夷來再爭鋒。



然而廉頗老矣,尚能善否?



流采衰微,不堪外鞘。



好勇能鬥之果,終而瓊珠消亡,黯然離去。



太康走他方,步光誰能知?



來乎!來乎!



莫白其綻,莫使虛擊。



莫以芃然之人,受制於我。



匪懈徒子,嗟乎攻吾。」師兄兵蹈,與男子交擊,互為牽制。



「噫,噫。



先門善兄,廳內尊長,莫復如斯矣。



若丕淫滾滾,弗止弗盡,似春騷綠岸,離離茲蔓。



吾昔於紅樓畫棟,含羹食蟹,枕之有侍。



自命昊上之新人,送舊之息子。



奈何術之不遂,乃搏髀扼嘆。



娛言自戲,又見誰珍視之?



莫再,莫再,莫再引洋洋之大流,踐卑微之瘦膽。



師術不學成,手足空鈍魯。



甚慚愧之,甚慚愧矣。」



 



男子揮劍,師兄迎擊,彼相交數手,便使其傾頹。



 



****



 



鬚師之前,扶使男子,遞一沉杯。



男子飲之,抬首,惟清水耳。 



2013年3月24日 星期日

~月見王子~

(某卷)

「天俊之禮,上兮我贊。」甘木如是說。

三足烏下,汗作雨,誰問黔首來處。
千本桃花,山壑緣鄰,自出耕鋤粟穀。
曾經紅門少子,帝京是客,隨手黃土一抔。
天川東流,傍岸浮萍,可有二鄉去否?

甘木稽而禮天地,捧起盛花之滿開。
前無風雨,亦不煙雲,惟有光輝之照耀,湛藍之大蒼。
然海岸之下,共公擊船,波瀾旦夕潮湧。



(卷一)

我是牡丹,弱冠之年也。
家父是國之司治,所以千工百吏,皆謂我為公子也。

今有宴,宴儂家族於國之閣也。
牘上三尺,美若素玉。
有東海之昆布、西山之陽粟、南濤之紅魚、北原之壯牡。
開筵不分男女,無有老幼二十餘人。
「今時不須禮,請之於膳,此國之用付也。」翁開顏而曰。
語畢,未著,卻有一下人疾來,呈卷而曰︰「請公政以閱。」
司治怒而回曰︰「午日正餐,非禮也!走!」
四座悄然,無人一語,須臾,下人諾,禮而去也。



(卷二)

此民主之隆國,是萬邦之上品也。
異地皆茹毛飲血、生食簇骨,羨殺於我。
斯曰︰「月見國」
居高峰之上,處百漥之巔,常見明月,不有今古之別。
飲杜康能邀,伸毫厘可捉,乃近水之樓閣也,故曰。

(公子牡丹,遊於國內。)

我乘車之下,人無男女,遇則禮之。
緣經東市,見有一白朗糕,輒有所喜。
即命一僕人,為吾用囊以易。
時有來言︰「天上下水,水以為公,然今者,其之貴於貨也。有人曰︰『生料將高矣。』請無寧莫高,候彼消長。」
另又有言來︰「聞其久矣,交子會子,自後門入。請君報上,不使獨羹。」

乘車之於,之於樹林,樹林之如淵而不見其底。
行伍若龜,廣莫忽起,似入大壑幽陰。
天生之暗,匍匐於吾旁。
乍時,有光東來,伴以滔風,衝破無盡玄冥。
枝頭流英,山花作雨。
「三月桃煙笑正迷,緣有玄女拂入廳,夜中綿雨至殘月,猶信曉風有晴夢。
春草陌上濛清塵,漢唐長安日又新,大川之西如斯去,何能使人復開心。」



(卷三)

玄鳥之車去也,東市貿易,妖妖跋扈。
遠東之味,泰西之品,匯於一國,或於一城。
海內外之拔毛動體,弗古能蹴。
論以常知,超必今昔。然乎,儂聞今者亦有敝履蹣跚,凍於赤戶之前。
誠若子美詩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或許在永樂萬康之中,已有某類雲霾,降於長安之上。

(有公民,言之於今,在貿易街上。)

東之市上,熙來攘往,人龍混雜。
寧之愁,曰︰「近,物料之高,經營者越不易也。子可好邪?余等將如何之?」
「緣子之福運,吾穩哉矣。
任以經營,繫之緊帶,不使高之貨料,震我心扉。
船漲之物,人皆如是,待更時局,苟且可過。」子和回之,言有其隱。
「可矣。子和君,今夜花間有酒,卸之朝務,共飲若何?」
寧之秋顏既掃,作如是問也。



(卷四)

(公子牡丹獨自,於午後。)

儂朝日之餐,而後遊於庭。
此萬花雲彩之明也,然吾未有所感,百步之內,莫見芬芳。
輕鞋於三尺綠草與五尺紅花之上,嘻聲之來,有六女也,其是樂戶。
玉肌青澀,藍服長髮,桃花人面。
六女攜手為圓,丹紅以戴,胡白以別,歌載青原。
嗟乎,天上之樂,映如透徹之璃,何能入我耳目。
我一介貧人,自不能成大丈夫,而今乃聞望穿之仙聲,上水之弦竹,淚且沾襟。

「羲和兮,常羲兮,帝俊生兮日月。
幽幽內兮,有大人開闢。
燧人氏兮之除腥,烎兮燭火,肇兮我有。
呼風雨兮,喚大人兮,郭外荒墟,知薨子兮。
千沃里民兮尚食,白嶺極峰上兮別天地,攀九層階兮朱之門,於於流騷兮草上蕪村。
七竅開兮混沌死,大壤太虛兮永不合,眾人之嗔樂兮松梅見,桃笑之花顏兮問南山。」

(有人來,於牡丹之後禮之。)

「公子,有民不輸誠於吾等,可如何之?」有墨服之奴,悄然於後。
「爾能竭力,為其不許!」



(卷五)

(公子牡丹戲毬,與柳氏。)

光陽如是,千枝所向,玄烏之曠,其陰且藍。
我在城外戲耍,不畏他輩閒言,其樂樂陶然。
「去乎!」
「安能如是!」
彼蹋我蹴,疾去以鞠,四方有侍,不使其出。
鞠,毬也,瓦肆有之,千家有之,上殿亦有之。
稱萬眾一人之足,風流海內之雅。

「亍!」
左腳蓄勢,極力以足,柳氏大力於蹴。
飛鞠揚塵,聲傳數里,而我振臂抵禦。
剎那之間,乃有是奇思:
「在人之初生,襁褓食羹,若芃然之青苗,長為其所欲。
毫釐之末,壯合抱之木,負重就任,所以後凋而去。
然人生之劇場,方寸之悲傷,緣而相知相惜,相戕相伐。
萬樂長康,未來永遠,不能知造物之悲喜。
儂嘗見一驗,養豢之棕鼠於琉璃內。
人食於多,囓齒安然而居,食少少,尚能互助而活。
然再少,鼠相囓而殺,鬥,則有一方先死。
苟生之嚙,卻未必久矣。
悲夫,吾與其安非同類耶?」

男巡女舞,沙煙雜沓,二人揮去粉汗,涔可作雨。
攻守錯落,遊戲數場,忽有一紫服人來,玉飾紅綾,訴以不詳。
「變乎,朝之易乎。請即與僕走,不使來兵。」
「何?」
「家國之有賊,不能克己共復,誠是慚矣。
惟唯公子之猶尊,我乃驅車於速。
衛國之不逮,請公子少而之罪。
夜之將來,金烏西去。
然車蹄雜晌之俱足,請即與賤吾走,莫留徒傷悲。」
「報書青鳥,不語其罪。
請爾去國,至鄰邦,有親之富貴人也,可以助吾。
柳氏人亦與吾去。
請爾車淄重,滿城厲不復。」
「諾!」
須臾,已奔異國途上。
車之迵迵,我在其中有思,思有千百度。



(卷六)

「鄰邦之郭,何時能見?」
「還須數日,此南澤火鼠之大沼也,路途且泥,請公子少安之。」
「奇哉。國之尚西,何以驅車祝融邪?」
「公子弗知,戎戉之阻也。是以南去。」
厥之日,在千砂一瀉之不臨也。
雕下之奴,儂向信之,信若手足。

我自黑甜而來,方寸未醒,便覺圓周空洞。
華服之夫,何方去邪?
桃花之面,是隨風否?
我坐在車中,不知玉壁之外,是何境地。
所以伸扶,出之溫室。
六川如膠,蟲獸於於,而莫見其影。
紫士不噓也,果是大融之地,南烈之澤,而後謂之奈何?
蓊蓊無人,呼亦不見,儂回首望之,欲望日前之景。
然男人女子,八鈞銀貨,赤身駃騠,杳然皆失。
惟有玄鳥墟下,洞然若荒。
何也,乃至於此,而我何以不死?
何以彼之盜而不殺?
我是司治之繼,國之公子,東方之不墜也。
空踅泥步,四方徒然,亦復如此。
在鄰國之戚,不知我將幾里,然吾必高歌揚旌,始千畝之行。
見我以棄,將悵然涕下。



(卷七)

「臭。」
「莫見。來之汝少長,莫學於彼。」
「哦。」

(公子牡丹,尋親,於異國街上。)

我是牡丹,司治之子。
何以人見於吾皆掩鼻競走?
甚為不解。
儂終至於斯矣,上之族國,國之親邦。
然此乃生何乎,舊時風俗,莫見於是。
昔之黎庶,皆著綿服。
而我目中所即,皆掛布衣絲,其身若透。
猶感異哉之時,仰首望去,見新城換幟,而想故國沉淪。
豈有此乎,國親之不在,故地之不存。
而我安非流亡之類邪?
思至此,乃覺茫茫之前兮,路迢迢。
降我悠悠之雲兮,下潸潸。

我兮奈何,而乞於道,膳嗟來食。
唯集囊中銀貨,以為歸去。
城若朝陽,然朝陽之人卻難得見。
見我於乞,貌皆如冰,偶有鄙色。
然復國之志,吾未曾棄之。
「父,可否於戲?」
迎面而來,是父子三人,其步越趨。
我垂首於乞,偶一抬頭,見長男昂昂,次子慧敏。
而思古來長征之刻,非和即兵。
高嘯撼漠,壯伍如潮,披掛歌將勝,洶然舞干戚。
然千里之流,崩山之更,安有反乎?
人生之若沙場,往來而見少歸也。
兩軍相爭,兩皆傷亡,大將猶生,但是衰老。
奏凱歸而冠人者,難尋也。
然更難覓退於村墟之善食者。
川去雲雨,新代於陳,我如是而思。
仰望那天真之稚,可愛之子,且將是容目可憎之紳豪矣。
嗟乎之食,嗟乎噬我。



(卷八)

乞之十數日,猶不得一,郭內誠然若凍矣。
來人紛沓,嘗見不往,如漠漠飛雲,悄然無語。
雖有相識之人,言笑結伴,然我非其類,如何相交?
鄰都之偌大,卻以若深淵,而我恰似游魚,徬徨未的。
不知右出鯨鯢,左來石居。
萬丈之京,乃莫納三釐飛禽。
在虛浮之內,惟有造化之聲,尤為殷勤。
儂惆悵,不知所以,而鑿壁入室,越牆登堂。
我是公子,乃成出入之盜賊,畏首之孺囓。
若是故國之諸君猶生,請譏賦我曰︰
「芒鞋苦躡足,寂然心猶驚,徨徨入玄室,暗暗不知尋。
瓷上摘珊瑚,像下拔白琰,泗淚獲朱玉,猶為市之賤。」

今者不知誰是我,一蟄伏賊寇。
潛遁桃門,弗縱貧洗,無赧之盜人氏也。
洋洋然乎無盡藏者,浩浩然乎四生物者,何其之酷。
相齒之殺而我莫為之,則弗納於世。
我上呼於帝,請訴之於吾,而不能得聖音。
萬獸之流,百禽之澗,皆不知為何而活。
生生之喜,生生之樂,受以倫理,於是活著。
儂潛入,入鑾香大戶,欲覓苟且之活,殘喘之生。
孤燈尋瑰,以往之常,在悄然午夜,漠然月下。
忽聽破風動氣,門戶札札之聲,而知人來人後。
雖猶未取,儂且避之,避之屏風。
「工之若何?」
「工之慢也。工錢之未發,下已有微言湧現。如斯可復安好?」
「可!能延且延,以盡物力。薰之隱者,子覓何如?」
「山中群樹之賢邪?吾尋矣,猶未可得。」
「長階之下!汝既取工錢,安能不盡其份?罷,請爾再尋,莫使我廣納之謀,有所延窘。」
「…諾。」
少後人去,儂猶顫抖。
又俄而,已不再聞踅音。
我今入而盜物,乃聞城之後山,有一賢隱。
巒之隱人,樹之群冠。
其可助吾乎?
其能助吾乎?
我將覓也!
黃金之門,巧手能開,西經之途,任者可至。
儂躡然而遁也。

隱山之知,群賢之樹,聞迷津之有能者,而神往謁之。
道聽流英,蕭蕭落木,高處之連綿,我自不得其入。
攔村樵一問,答我此地無賢人。
請君去方丈。
我雖有所疑,猶往東去。
華燈都港,歌舞喧嘩,不入子時,不見人息。
有浪人遊子,行於四方,吞光吐火。
或有優伶風戲,人啖其食,受其珠璣。
在玉璧之下,月見興榮,待宵楚楚。
然海堤之外,波瀾洶洶,雪浪潮湧。
我問漁伕︰「吾欲尋山中之賢,方丈在何所?」
其答我曰︰「海上仙境,原來一無,惟有人之杜撰,與千里長魚。
子莫非為人所噓?航船出洋,不覓空虛,僕望子復思。」
我聞斯言,有是一驚,即禮而謝之,淄重還之。

「欲覓賢人,請從騷流。」有農婦如斯示我。
我重回迷途之山,茫茫而遊,在曠然之寰宇,尋四方之所從。
川林颯颯,八風不止,究竟以何方之蕭蕭,為吾以奴?
林間羊腸,萬呼而來。
時吹明庶,句芒之所乘,鳥獸始遊。
或吹清明,出皺醉人夢幻,落花之死。
又或吹閶闔,狹間索然,方寸瑟瑟。
又或吹廣莫,肅寒凍骨,丹心覆雪。
七風之厄厲雖甚,然莫我所擇。
惟有南方之巨,凱風快瀑,領我直入。
風嵐帶雨,洶然大勢,俄頃間,乃作天上虛無。
我定睛一望,在叢雲明月之下,亂薪狂草。
自我入此以來,便不聞他聲。
野郊靜謐,若時之止,但見荒蕪一隅,莫非儂有訛誤?
無此可能!
從吾之抉,為造化之引,賢者之居定然也!
我上而叩門。
蓬門乍開,有一白服佝僂,鬚髮皆雪。
其開顏笑靨,邀吾之入。
「遠來之賓,陋室粗茶,請君汪涵。
八風雷厲,誠為不易,問君自何所?」佝僂如是說,眉色穩穩。
「我是暖風之民,易邦商女。
冒昧登訪,不勝惶惶,但有一事相求,請君莫辭我。」
「是為吾邪?懵懵之我?」
「我自遠處至此,南炎北朔,幾失性命。
縱是拉車匹夫,亦懷復國之志。
知者,見吾若小兒,請莫再探我。
每思過江之行,輒夜不成寐,日上輾轉。
我經歷相柳,遊遍祝融,而今君乃出斯言,教我不得開心。」
「非也,吾莫是也。
先生採藥去,雲深不知里,卿謂之,而我奈何?
余為搗杵之童子,門下之僕從。
先生之歸,未可知也。
悵往之足下,徒然之無寧,我深為遺憾。
然吾能訴爾一途,使爾之於大達。
請直去西北,至於一國。」



(卷九)

儂從高山之信,雪之傴慺,雖少有不悅,就且諾之。
在背水面獸,吞狼橫殺之側,聞得賢者之音。
然我猶不明其謂,但是懵懂直行。
闕門不周,勁風且厲,我獨自前往,蜚廉更甚。
風伯呼喝,嗔然大嚎,若冠甲將軍,怒劈仇寇。
呼力之千鈞,皆走石成浪,飛塵蔽日。
樹居其中,幹雖不頹,然枝橫面斷。
我壓冠而伏,徐而匍匐。
耳畔不時有嗡嗡營營之語,為風奏八音,惑人聰目。
須臾,未知究竟,覺靡靡乃歸虛,曦和亦入谷。
生而幸之,誠是活之,我躺而望上。
又見月躍漢津,大空星夜。
而忽有虹光,自東而來,是燭龍奔騰,照明勝月。
我有所而想,便起而默思,稽而禮也。
夫禮之畢,少事於息,又起而復行。

我去國懷鄉,終於至於一國。
國之不常,望而無郭,後知其以邦交,自為固守。
「從何而來,莫劍浮浪,此非棲舍,何以駐足?」
儂聽聞此語,方覺自身之側,有朱顏之男。
「我是他鄉遊子,於異地徬徨。
怒風跋扈,鼓瑟亂耳,今方至於斯。
乃遇貴之足下,肯為相談。
請訴予我,華城之況味。
吾欲尋先生遠朋,可以助我,請漫談長語,冠蓋之賢。」
紅顏微遲,似笑非笑。
「未嘗有聞。
或可在城中行走,可能他聞。
我尚有事,莫罪失禮。」

儂但於行,在奇之城郭,異之邦國,四顧而遊。
友朋之何所?
先生之何去?
我跟從感受之風,風旋之律,遇亂流侵神,會金石削骨。
乃至斯,厲厲之都,禺京之國。
兩步見瓊樓,三步望宮宇,皚逵辰砂柱,滿窗盈碧藻。
又有富之達人,奴婢左右,出入以華輿美車,拋金似土。
然卻有衣履闌珊,捉襟白肘之客,道緣食乞。
我在大道上,微聲細語,逢人小說。
辭卑而力,言輕而疾,卻未得人睬。
「唯無寧之捐,得歸故里。始反朝華之地,定重酬而謝。」
來人十貳,弗有顏色,見我而瞅,便即而去之。
然吾莫心死,堅定有恆,走在萬眾一獨之際,續而復之。
「子之所欲,不能相見,何以復而不反?」
儂回首而望,在燈火盛熾之下,是一彤顏之女。
青絲而垂,雙頰丹潤,與吾相談。
「不尋他處,我便不能歸也。君可助吾乎?」
「如斯之地,子定然不明!
越於風張狂瀑,以至於此,必已有所認知,啻是不肯相認。
何必問我?」
須臾,我少少而遲,然後歌曰︰
「晝夜燭陰,吾若雛鳥,浩蕩一世,莫枝可依。
欲鵲蹴雲,如鴻鵠乎?千里之飛,誰且我與?」
「曦之燭龍,昏之燭陰,請君望我,遏之於隨。
鄉間田舍,沃乏黎民,胝手胼足,可是安樂?
此無厭之國也,其人皆如是。
子不得人之助,我卻可以。
斯為蒙華,六千年始花。
乃是藥之珍希,黑之黃金。
我就贈爾!
斯花之特,有別他香,不斷其根而復植之者,則不親其芳。
道之且長,道之將勞,請子自為躬耕,不畏人虎。」



(卷十)

(公子牡丹,耕蒙華於野。)

日秀寬衣,晴華袒背,儂在郭外耕鋤,揮汗如雨。
然卻未有所得。
「請以干將莫邪,斬其根源!」
初苗既斷,斷枝入土,而不復見其動靜。

我是公子,我是牡丹。
我是黎庶之聲喉,朝邦之東宮。
出者華車以為入,戴危冠而服紋麗,政務皆我禮。
奈何在草原宴樂,出遊毬戲之時,驚逢巨變。
我信之他人,而他人乃將我棄於南方火鼠,沼炎祝融之側。
我未嘗不欲歸也。
吞飢食渴,長道而乞,又成都市飛蝗,明奪暗竊。
方得浮露之活,夢幻苟且。
我求之賢人,準之風樂,深之於山,遠之於浪。
今終於得一法。

我求之賢人,準之風樂,而吾得何乎?蒙華六千載!

「我是侏儒,海內之靖人矣。」

在初始之前,原來於渾噩之內。
太虛之清濁,混沌之物我,無名無形。
眾皆於迷濛之霧中。
忽有玄思生,而後有大人立。
蓬勃之世,緣是而誕。

天地開兮,大人卻死,然大人不滅,於山海之間。
乃以軀幹作壤,鬚髮成星。
而血髓骨肉,散之寰宇,生之有靈。
夫生生之貴,萬有無一,太初何來,有所思為。
大人雖死,卻造精靈,精靈雖末,卻成後繼。
夫孤掌不聲,國之不能,我既是去國之盜人,匕首之公子。
倏忽兮,倏忽兮,請使我再新兮。

「我是侏儒,久醉於春,澹然既饜。」

帝江兮,帝江兮,請使我再新兮。



(卷十一)

(黎甿執兵,聚眾於月見之邸。)

「用力!用力!為我輩黎庶安居之地!弗竟功,便作仁!」人民之首,嘶聲吶喊。
在府第之外,首列百姓,驅衝車以破門。
而後方則鳴鼓搖旗,操戈嚴待。
在府第之內,侍人衛士,無不汗透重衣,火銃落珠。
擊門之聲,振若雷霆,眾人齊力一挺。
聞朗然大響,後列竄動。
俄而,已交兵屍橫,血濺驚心。

(人民之首高舉以卷,長聲揚誦。而司治之屍,膚髮碎散,凌亂於土。)

斯是癸巳年三月二十一日。
月見之都,國之司治。
其榨之人民,後戶私入,擁兵而為刀俎。
肉樹逐高,酒池歌舞,黎庶不堪其累,遂陷閣以求新。
公民傷半,兵奴盡死,司治乃棄甲就降。
更易月見國為月見共和國,廢止治位,而立執政位。



(卷十二)

(月見共和國。)

三尺之案,倩倩若圭,閣中歡騰於夜,子之未息。
弦竹不絕,客相而舞,此國饌之盛宴,是男女老少二十餘人食。
四方佳釀,陳羅於上。
「來!來!金樽之飲,其為諸君。歡歌雷振,百杯千膾,請莫使餘之,此為國之用付也。」

賓主暢歡,宴有小子,其肥牛快吃,南伏北走。
小子風雷疾行,於盛場之上。
少一輕心,便觸之下人。
金餐玉餚,落於彤毯。
「公子,請莫於斯速而走之。」下人柔聲以勸。
然童孺哈哈,乃逕自而去。
醉人之宴,猶然續之,續之微晨。
謹服之奴,落菜之理,在狂風歌樂之側,獨自下也。



(後某卷)

「請去東之人弗,帝之生國。」
「彼之何地邪?未嘗聞之。」
「彼極之國也。請直行於東,便可達矣。此金千二,以為船資。」
「諾。然真有斯國邪?」

都港之船,曾經之賓,揮別粼粼冰夷,而迎滔滔共公。
司舵厲顏發號,無有不從,閘門出海,於薰夕之下。
天染紅光,是帝俊送人。
惟見滾滾潮水,自天上湧來,而不嘗聽聞,曾有人再復長安。
甘木立於紅船白濤之上,伸膝煥發,自腰間拈玄花而笑。
甘木之喜,船伕水手但知其樂,而不知甘木之樂樂何樂也。

2013年1月10日 星期四

~松下采竹~

(卷一)

東之海外,有山,大極。
常隨潮波往返,因山之無根,有大黿負之。
山中有國,是為葛野。


上善若水,惟有花緒紛飛。
魚沼泥塗,戲於午更之風。
鳥鳴猿走,天波浩月,此為永遠。
蓐收之薄,勾芒之東,大雅小雅,黃櫻千壽。
白瀧自雲邊直瀑,上下環內。
幽森有春鹿輕出,低語細聲。


大空之下,有鬚髮之叟,生以采竹,其人無子。
野見三吋女娃,於綠竹之中。
「出於我之常聞,乃將為我子邪?」



(卷二)

采竹翁有娃,逕三月餘,乃亭亭而長。
鄰人異之,皆為其行笄禮,著衣裳。
滿室斗光,再無幽幽,翁見之,因是而以輝夜名之。


時有傳聞,翁家有女,相思皆欲。
而經年住於深閨,僅有僕從相從。
斑竹之姬足不出戶,下人亦難與其暢言,故常諾。



(卷三)

「僕之往市鎮也。」
常入野山取新竹,了卻一朝之艱辛。
翁古稀得女,仍不改往日所為,若尋常者,竹取伐木,與人相歡言。
負荷物跋之鄰町。
西夕微顯,老翁低首,想俄而繁星綺麗,玉兔將入。


暮色且陰,大橋驟雨,而不阻逆旅之行。
花燈紅燭,引風搖曳,近鄰家之畔,傳來歌舞妓之逐公子語。
「來呦~來呦~」
屋舍儼然喧嘩,大庭廣院。
千樽一啜,玉饌陳羅,奧中更有羅衫楚楚,邀人入醉。
然采竹翁並無興味。
「萃於碧綠,養以燧火,大人有紈褲亦不若我。呵呵。」



(卷四)

街町上,萬象繽紛,人人自喜。
炙肩薰香,煙花怒放,男女成對遊藝,而有平安之朝語。
遠之羅生門者,青紅相映。
是沃之國也,於此生息。


明空下,莊園之前,寂寞相思皆欲見赫映之女。
輝夜不從,自始無人見之。
有人斷念,有人恆心。



(卷五)

如昔,有香客遊走於其側,時而風詠、時而雅樂。
五人者焉,人皆知,是為石作皇子、車持皇子、右大臣阿部御主人、大伴御行大納言、中納言石上麻呂足。
采竹翁久聞而出曰︰
「列位大人,使無寧至斯,愧不敢當。
敝見君心似明月,吾將為此問女兒。」
皆笑諾,滿心期待。


采竹翁遂入,越長廊而問之︰
「君子有誠心,何不出而與其親?」
輝夜答曰︰
「何以人皆須親。
庸碌之我不欲,未解其心,則紛擾不可終矣。」
采竹翁曰︰
「此言之有理。
然吾若風中之燭,旦夕不保。
生得今朝,又豈知明日?
吾苟活之時,尚可如許,而有一日君必獨而處之,望君深思。
君為竹生而非我,是上之變化。
然斯時君終為人子。
列位尊客,皆華服玉面、能詩善舞,且出入朱門、身世顯赫。
經年訪之,可信矣。
吾若不在於世,誰可活君?
又有誰可使君信之?
望君深思。」
輝夜嘆而諾曰︰
「吾未嘗知吾是幻化,亦如昔視子作生父。
嗟,可矣。
然此去吾之不欲矣。
請君傳之。」
又曰︰
「腰間有壺懸,行腳冰心清,揮毫生奇異,能吐人間墨。
古時征戰多,歸來英雄少,竹林眾雅人,談笑以忘齡。
與大人無所求,但有五物。
君子之心,毋分尊卑,唯大人問取珍希,貧奴且從歸。


西波刺斯國,有釋迦之砵,其色微青而紋素,入夜中則螢。
石作皇子,請其取之。


傳聞東之海外,有五大山,曰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天上之下人境也。
請車持皇子去蓬萊。
蓬萊山上有樹海,莖葉金銀,果豐桃蜜,花開七色。
可折其枝。


在唐國內,有術可織火鼠毛而成裘,焚之不滅,且更顯其清麗。
請右大臣取之。


龍之說,海內外皆有之。
請大納言入滄海而下九重。
相傳龍之頷下,有珠夜明,其光五色。


而最後,請中納言取子安貝。
形似女陰,燕巢中有之。


吾再復之︰
石作皇子,佛陀之素砵。
車持皇子,蓬萊之玉枝。
右大臣阿部御主人,火鼠之皮裘。
大伴御行大納言,龍之頷下珠。
中納言石上麻呂足,燕巢之子安貝。」


采竹翁聞畢,驚而無言,張口不語。
須臾,曰︰
「皆難題,何以用言?」
輝夜笑而曰︰
「請直言。」



(卷六)

三國之去,安能取,又安能還復。
白雲上此難,此難只比登天易。
大覺之缽,焉於是,應尋之何許。
九九困頓,莫使我作唐僧。
所以黯然別離,猶有不甘,報之山邊住人,我且去取。
長拔深負,一履有洞,至於寺院。
稽謝大廟長老,贈我佛缽。
即疾歸去,遣人相遺,我之肝肺淚之流。


三歲之旅,山中忽有人來,繫神佛之物。
來人是皇子使,翁拜而取之,入內遞之。
其半隆而玄,觸之飛灰,輝夜曰︰
「大和國,小倉山,有羅漢之缽。
焦躁以煙,樸質無光,應為如是。巧言令色,輕薄噓人,請君送還之。」
采竹翁諾,宴使而歸。


石作皇子三日買醉,乘興狂書︰
「草上花,歲下石,勸君惜此因緣。
人生相識無長短,朝雲行雨在巫山。
世界樹,三輪果,唯恐我將幽虛。
所謂醉是醒時語,望君即出不分別。
酒萬泉,素生輝,乞君夜。」
一筆成形,即遣人再去。


然竹姬瞅之,信手見棄,不再作復。



(卷七)

「車持皇子至。」


春風妖怪,桃花笑面,歌舞依舊喧嘩。
村外一隅,有紅氣東來,蓋為富貴。
喧雜消於深閨,采竹翁碎步而入,曰︰
「大人將來,且如何之?」
輝夜回曰︰
「一如往昔,有人來乎?」
翁頓首,出。


采竹翁拜而稽首,曰︰
「足下千里,誠惶誠恐,所為何來,但謂賤民。」
車持皇子少少自慢,曰︰
「乘風破浪,此蓬萊之玉枝也,請代而獻之。」
皇子手上,有異枝珍奇,無葉,而有七彩之珠露。
翁諾,拜而取之,入內遞之。
輝夜不語,但有惆悵,曰︰
「斯何能也,我乃以此難題,悔不當初。」
采竹翁曰︰
「生而無戲,言也必信,君莫悔之。
車持皇子面若白玉,一表人才,且未更衣。唯君歸之。」
輝夜無言。
翁見之,勸曰︰
「言無戲,行必果,君稍安且深思,我將備也。」
輝夜猶不語,翁出,而與其言。


采竹翁曰︰
「天光下境,此世乃有,大人如何得之?」
車持皇子面容澎湃,曰︰
「朝陽之下非射羿,歌詠抱琴病終時,旦得君心夕可死,不采斑竹不能活。
濺雪噴花薄水船,激起捲天千浪濤,南去異國將殺我,北來艱頓進蕪草。
一片洋洋莫后土,遠東忽見一大山,懸疑大山是何物,驅策舳艫空徘徊。
振衣壯膽登異地,乃覺人間無此境,高峰之雲下童女,既驚且喜相互名。
始知此地曰蓬萊,古來傳說果不虛,樹出琉璃必弗信,更有千劫優曇華。
火照之途紅前路,赤外蔥黃水晶川,群樹中有優曇樹,一輪天人三千載。
艱苦東海應歡欣,取來玉枝淚沾衣,聽聞東風棲過處,願喚春天與同住。
極東境地君知否,樹海玉枝斯不群,金風領我歸故土,即從難波來見君。」
聞畢,采竹翁大嘆︰
「野山芒鞋,采夜竹與花。艱辛大人,生平未曾有。」
遂邀車持皇子飲。


酣至微醺,外忽傳來喧囂之聲,似有人訴,為八匠人也。
一匠人曰︰
「僕為漢部,有事申訴。」
翁上前,問曰︰
「斯為何事?」
而車持皇子面若黃土,退於僕後。
翁下,取匠人之書,呈予輝夜。
書曰︰
「此玉枝為我八人斷五穀,費千日所成,至今未獲。
此皇子之諾也,我知斯為輝夜君之所需,遂厚顏前來,唯予評秤。」
竹姬閱畢,愀然變色,曰︰
「斯人欺心,盜人性情。此噓言作嘔,速將其偽送還之。」
翁諾,出而欲宴。


而車持者邪?
已乘昏夜之風,躡然而走。


輝夜對翁曰︰
「請事之以禮,莫使空歸。」
翁默,俄而曰︰
「諾。」
便酬謝之,使其相歡。



(卷八)

王子豐致右大臣阿部御主人書云︰
「我唐桃風綠草,思爾櫻樹如昨,此秋去春來之際,想君應安康。
千載而後萬代,洋洋然乎三世,南澤火鼠之沼,今夕不能有。
是遠探南船北馬,尋走冬商夏賈。
羅綢髮汗濕,千金換不回。
乃就天毒之老,烈烈之裘,惟惜囊中羞澀,使弗敢歡。
而今我既借君,請君償還為我。
唐國波斯天毒,上船又渡東海,子豐先付有五千,再拜不能已。」


右大臣閱罷,即與小野氏之人曰︰
「火。」


村麓之山,有車輿來。
翁笑,而婦殷勤請入。
右大臣曰︰
「南方之烈,火鼠之裘,吾備也。」
翁婦皆喜,入,予竹姬。
輝夜曰︰
「近熱有來,藍極生金,實是珍希。
然不辨也,請傳右大臣,以火之。」
翁問,右大臣笑諾,便生以燧之。


是不焚之裘為噓言邪?
或斯青之裘為噓之邪?
火之越烈,裘於是不復矣。
右大臣木然,面與煙燼,時有言曰︰
「安如是?安如是?」
赫映之女喜形之色,笑與翁曰︰
「遠來之幸,請右大臣何如?」



(卷九)

大納言曰︰
「洪濤三國,滾滾而來,皆有蛟龍之說。
飛升在天,潛伏於海,能使小大。
我欲取其頷下之明珠,即請彼等整冠備甲,刀弓殺龍。」
然下有一人曰︰
「貴人之命,誠是惶恐,我輩俗人,焉能取之?」
大納言回曰︰
「衣冠楚楚,長戈孔武,若非農田,又有何地能使適活?
兵甲屠龍,賜以千金,而我將聞捷於是。」


列邦貿易之難波,有官面輿來。
大納言曰︰
「出於海外,請爾司舵。九重天淵,神人四海,惟卿莫使我墜。」
司舵曰︰
「僅遵。」


三日遊外,猶如三載,大納言曰︰
「弱膽龍鼠,何不我出?」
又三日,浮雲遮烏,縱大風雨。
汪洋之內,白浪滔天,華艦如粟,旦夕且沉。
舳艫自轉,不辯東西,司舵曰︰
「船出數十載,未歷如此,乃天喪予也。
羅衫迷色,愚主強執,緣是殺我之良方矣。」
大納言怒而回曰︰
「吾乘子船,諾如高山,汝乃信出斯言,吾將何從?
又將何歸?」
司舵曰︰
「僕非神明,不能相從。
此風浪是龍之呼也,緣君而至,請君即祈,不使歸虛。」
大納言無策,即屈膝叩首,自出喃喃。
須臾,雲雨既散,金烏又入。


後十日,大納言自難波歸。
瞳如杏核,雙頰傾凹,未再遊山。



(卷十)

中納言上樹,欲得子安之貝,然燕驚而飛。
所以問下曰︰
「半百之樹,如何不驚飛燕,而近燕巢?」
從曰︰
「可以高架待之。」
遂命人築高台,燕產以待。
然此聲勢,燕何敢近。
中納言愁,從又曰︰
「此渠塞也。或可以大甕載人,用維之樹上。」
即遣人以銅鑄甕,過沉,又更以木為甕。
命一力人,坐甕升天,取燕之安子。


中納言問曰︰
「子安貝,爾得乎?」
上之力士回曰︰
「燕尾翹,不得,巢中空無。」
聞斯言,中納言斥曰︰
「使爾非巧,焉得珍物。
罷,事躬親之上,且待我凱歌。」
力士曰︰
「諾。」
下。


中納言欲上樹,下人皆來。
命匠人用桃木造甕,以兩維四方之僕,悄然升上。
燕尾又翹,中納言伸手疾捉,似得一物。
而燕驚竄離,不敢再還。
始見中納言有歡顏,劇聲曰︰
「吾得也!」
剎那,木甕大顛,斷維而仆。
僕從大驚,唯恐主上之降,自四方而聚。
然中納言已無鼻息,而手中捉是何物邪?蓋為燕之污下物也。



(卷十一)

君王召采竹翁入。
無垠長廊,玉璧鑲珠,兩側有生象栩栩,繪畫活靈。
文武端正,懸絲垂綢,翁惶惶不敢禮。


君王曰︰
「光輝照室,吾有所聞。
不若將女之入,易之以爵?」
采竹翁不敢汗,曰︰
「賤女不知事,君子勿罪。
民亦不知如何。
然我有一思,出遊獵幸。
深居山麓,鄉里簡出,陛下見之須臾,亦非不能。」
君王莞爾,曰︰
「善,斗金。」


雲和晴,風蟲唧,假遊獵之事,問黔首之家。
君子遊戲,臣子相從,令其在外,自庭階獨而入之。
輝夜欲走,時不予,因拉之在手。
君王曰︰
「我是日出之子,請與吾去。」
輝夜以長袖蔽面,微慍,曰︰
「妾若是尋常,但有侍奉。
然我非人黎,君子欲立,恐有不易。」
君王大笑,曰︰
「千沃皆民,豈有如是!」
語之方出,長天墜日,呼風雲疾,雷厲暴雨。
覺手中無物,但有微光移行,水越其足而不立其影,雨穿其身而不見其沾。
天子大驚,又惶又懼,顫聲而曰︰
「吾之過也,請君平息,莫誤千家。
唯君一面,而吾即別。」
風雨漸收,白日如初,而輝夜顯形,不復遮蔽。
青絲一襲垂,明鏡秋水萬興波,冰肌賽寒雪,烈日朱唇猶勝火。
君王莫可奈何,乘輿歸去。
來之眾臣,則有翁夫婦宴饗之。



(卷十二)

「開窗燭臺上,坐前長河星,相闊三年餘,相知僅燕信。
舊日復雅懷,嘗憶君曾詩,出閨遺優曇,千秋不能多。
思君令人垂,大雅弗敢當,譬若寒之湯,盟春早有約。
仰首繫銀河,與爾共斯天,唯君勿思我,努力加餐飯。」


燭滴夜,案上草紙如是寫,君王默不語。
出而踅,廊外有風吹不歇,鏡中霧花,水裡朦朧月。
松林搖曳,上仰嬋娟無缺,玉兔磨杵,可以藥我忘憂。
此風淒涼,莫再長,紛擾不能眠。
葛野之國,平安之京,戀色君之顏。
千年一日,使我方寸華想深邃不能卻。


風少止,王自勾芒而入,振筆疾揮,而有書曰︰


「東望小樓又春風,緣君贈我雙鯉魚,浮日偷生但餐露,幸而扔缽未忘君。
山節藻梲窮滿目,吳衣歌舞耳莫入,我今憶君尚苟且,不知君心似我心。
千草庭內有牡丹,萬代宮中無淑女,洞院聽松平心事,枕夢輾轉猶洶湧。
參在朝出商在暮,南來喜鵲何時期,天河悠悠牛不我,一隔漢津兩明星。」



(卷十三)

靜夜長空,竹枝蕭蕭,案牘上,一苗不滅。
姬兀自嘆息,未嘗一語,是以究竟,如何能知。
今宵十五,賴嫦娥之輝,濯滌大塊之污穢。
然燈火闌珊,無人一處,有事又將誰訴。
春月煙花,騷人之城,喧囂雜沓空歸路。
萬人巷,且獨行他去。
斑斕之間,不覺時與我逝,回欲呼朋,卻妖怪幽微,早已無物。
道中茫然,徬徨村墟之夜,而松濤乍起,猶若湧泉。
俯首自盼,怎曉得,清水澈如許。


「寢,寢乎。」


聞之曰︰
「諾。」
婢女漸遠。



(卷十四)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朝日始入,一旦且新,然斯為仲秋,禹疆將臨。
霜寒颯颯,紅葉斑斑,妖怪市集如往常興隆,然人之方寸,頓興蕭索。
輝夜姬足不復履,端坐其中。請采竹翁夫婦於大堂,曰︰
「我曾於人間,幸如何之。而吾今將去,請君莫留。」
翁感莫名,而曰︰
「女兒何以此言,請訴乃翁。」
姬潸潸,有悲傷,回曰︰
「自小懵懂平添辱,是君取竹遺我撫,女兒佳節且未孝,綾羅華衫予別離。
鶯鶯春啼始能覺,假以清風之快哉,我貪無饜尚思歸,回憶人間事可哀。」
又曰︰「奴之原本是月人,落九重,至之顯。
擔憂張揚親悲淚,終日買新醉。
是以至今猶未言,請君莫怨之。
平京惡夢有數載,與奴曰︰
『斑竹之娘非此世,且歸虛,且歸虛。』
吾甚懼,從此不在人間。
然我是天人,不老不死,弗見於世,必也回歸。
請君莫傷悲。」
采竹婦,淚滿面,未嘗知將與女兒永別。
翁甚嗔,怒曰︰
「吾采竹取汝,其身若穗,至此與吾同。
今也何言?」
姬伏,曰︰
「月之來人,將呼奴,請父莫罪之。
奴未嘗欲離親也,奈何此身本非黎民,唯恐不能侍雙親。」
翁之濕衣,拂袖而去。


黃昏將盡,廟堂有魚雁呈上,君王閱畢,令內侍出勤。
今夜是秋之十五,明月盈盈。
乘夜幕之低,於子時之前。


采竹婦將輝夜擁於懷中,而大堂外,采竹翁持兵自守之。
輝夜曰︰
「君是何苦?奴之因緣至矣,天上人不似地上人,君何能當?」
翁回首,兩目圓睜,但如火炬,長聲而曰︰
「稍安,吾自若也!」
屋外忽傳亂蹄,其如千里之瀑,直傾而下。
「近侍府高野大國少將至!」
翁不再言,出而禮之。
數軍兩千,旌旗搖擺,聲威懾人。
在夜中,如滄海巨龍,翻岳潛山。
又如沖天大鷹,瞬目移形。
少將令其四散,一千在地,一千在脊。
見少將,淚流似雨。
「唯無寧之顧!唯無寧之顧!」
少將禮,斂正顏,未作語。回而對軍曰︰
「不達君令不敢還。」


漿汗出芽,亥時終焉,原本草野無動,忽作大風飛揚。
有五百,負雀輿,自嬋娟凌空而下。
一大人在前,領四人至二十一尺處,與之對話。
其如天神,不怒自威。
月之大人聲若晨鐘,朗而曰︰
「老之佝僂,汝之愚。竟何有德,乃與我輩作戰!」
人翁大聲回曰︰
「吾育二十載,針線皆已窮。恐怕吾子尋錯處,請君行他不再復。」
月之大人怒目直視,而少將揮臂,眾軍揚弓,齊作迎擊之勢。
然長袖大舞,驟興狂嵐,兩千人軍皆倒臥。
且門戶洞開。
輝夜起而踏空,向月人而去。
采竹翁喘息,曰︰
「吾女,請君莫離我。」
輝夜泗淚,遍沾衣裳,哀而回曰︰
「往事已至斯,所以不能復。奴將去也,請君珍重。」
斑竹姬撒手拋下一物,唯予親人,曰︰
「此不老不死藥,斯為餞別。」
又曰︰
「往復永遠和須臾,兩國離群且索居,天上謫我下人境,方覺世有人情處。
春日千花笑桃李,勸君璀璨堪須折,我在盧間誠可味,且惜青瓷半枝花。
天上天下,我為罪人。
著得異羽飛升去,淒淒泠泠廣寒雨,請君莫再雙鯉魚。」
言既畢,入華輿,而與天神翱遊。
穿浮雲,諏清月,已不能復見。


光耀隨風散去,徒留啞口眾人,與悲切之慕。
恰若大夢初醒,不知所以。


平安之京,一國美樓,然縱是雕宮,亦弗有顏色。
紋案上有一藥壺,而少將負荊與君王請罪,願降階三等。
君王木然,嘆曰︰
「天上人間,玉兔之藥奈何。」
遂下令,至近天之峰,以上尊之鼎,焚之還予輝夜。
白塵登月,不死之煙。


爾後傳聞,駿河國有山,高極,猶飛雲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