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10日 星期四

~松下采竹~

(卷一)

東之海外,有山,大極。
常隨潮波往返,因山之無根,有大黿負之。
山中有國,是為葛野。


上善若水,惟有花緒紛飛。
魚沼泥塗,戲於午更之風。
鳥鳴猿走,天波浩月,此為永遠。
蓐收之薄,勾芒之東,大雅小雅,黃櫻千壽。
白瀧自雲邊直瀑,上下環內。
幽森有春鹿輕出,低語細聲。


大空之下,有鬚髮之叟,生以采竹,其人無子。
野見三吋女娃,於綠竹之中。
「出於我之常聞,乃將為我子邪?」



(卷二)

采竹翁有娃,逕三月餘,乃亭亭而長。
鄰人異之,皆為其行笄禮,著衣裳。
滿室斗光,再無幽幽,翁見之,因是而以輝夜名之。


時有傳聞,翁家有女,相思皆欲。
而經年住於深閨,僅有僕從相從。
斑竹之姬足不出戶,下人亦難與其暢言,故常諾。



(卷三)

「僕之往市鎮也。」
常入野山取新竹,了卻一朝之艱辛。
翁古稀得女,仍不改往日所為,若尋常者,竹取伐木,與人相歡言。
負荷物跋之鄰町。
西夕微顯,老翁低首,想俄而繁星綺麗,玉兔將入。


暮色且陰,大橋驟雨,而不阻逆旅之行。
花燈紅燭,引風搖曳,近鄰家之畔,傳來歌舞妓之逐公子語。
「來呦~來呦~」
屋舍儼然喧嘩,大庭廣院。
千樽一啜,玉饌陳羅,奧中更有羅衫楚楚,邀人入醉。
然采竹翁並無興味。
「萃於碧綠,養以燧火,大人有紈褲亦不若我。呵呵。」



(卷四)

街町上,萬象繽紛,人人自喜。
炙肩薰香,煙花怒放,男女成對遊藝,而有平安之朝語。
遠之羅生門者,青紅相映。
是沃之國也,於此生息。


明空下,莊園之前,寂寞相思皆欲見赫映之女。
輝夜不從,自始無人見之。
有人斷念,有人恆心。



(卷五)

如昔,有香客遊走於其側,時而風詠、時而雅樂。
五人者焉,人皆知,是為石作皇子、車持皇子、右大臣阿部御主人、大伴御行大納言、中納言石上麻呂足。
采竹翁久聞而出曰︰
「列位大人,使無寧至斯,愧不敢當。
敝見君心似明月,吾將為此問女兒。」
皆笑諾,滿心期待。


采竹翁遂入,越長廊而問之︰
「君子有誠心,何不出而與其親?」
輝夜答曰︰
「何以人皆須親。
庸碌之我不欲,未解其心,則紛擾不可終矣。」
采竹翁曰︰
「此言之有理。
然吾若風中之燭,旦夕不保。
生得今朝,又豈知明日?
吾苟活之時,尚可如許,而有一日君必獨而處之,望君深思。
君為竹生而非我,是上之變化。
然斯時君終為人子。
列位尊客,皆華服玉面、能詩善舞,且出入朱門、身世顯赫。
經年訪之,可信矣。
吾若不在於世,誰可活君?
又有誰可使君信之?
望君深思。」
輝夜嘆而諾曰︰
「吾未嘗知吾是幻化,亦如昔視子作生父。
嗟,可矣。
然此去吾之不欲矣。
請君傳之。」
又曰︰
「腰間有壺懸,行腳冰心清,揮毫生奇異,能吐人間墨。
古時征戰多,歸來英雄少,竹林眾雅人,談笑以忘齡。
與大人無所求,但有五物。
君子之心,毋分尊卑,唯大人問取珍希,貧奴且從歸。


西波刺斯國,有釋迦之砵,其色微青而紋素,入夜中則螢。
石作皇子,請其取之。


傳聞東之海外,有五大山,曰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天上之下人境也。
請車持皇子去蓬萊。
蓬萊山上有樹海,莖葉金銀,果豐桃蜜,花開七色。
可折其枝。


在唐國內,有術可織火鼠毛而成裘,焚之不滅,且更顯其清麗。
請右大臣取之。


龍之說,海內外皆有之。
請大納言入滄海而下九重。
相傳龍之頷下,有珠夜明,其光五色。


而最後,請中納言取子安貝。
形似女陰,燕巢中有之。


吾再復之︰
石作皇子,佛陀之素砵。
車持皇子,蓬萊之玉枝。
右大臣阿部御主人,火鼠之皮裘。
大伴御行大納言,龍之頷下珠。
中納言石上麻呂足,燕巢之子安貝。」


采竹翁聞畢,驚而無言,張口不語。
須臾,曰︰
「皆難題,何以用言?」
輝夜笑而曰︰
「請直言。」



(卷六)

三國之去,安能取,又安能還復。
白雲上此難,此難只比登天易。
大覺之缽,焉於是,應尋之何許。
九九困頓,莫使我作唐僧。
所以黯然別離,猶有不甘,報之山邊住人,我且去取。
長拔深負,一履有洞,至於寺院。
稽謝大廟長老,贈我佛缽。
即疾歸去,遣人相遺,我之肝肺淚之流。


三歲之旅,山中忽有人來,繫神佛之物。
來人是皇子使,翁拜而取之,入內遞之。
其半隆而玄,觸之飛灰,輝夜曰︰
「大和國,小倉山,有羅漢之缽。
焦躁以煙,樸質無光,應為如是。巧言令色,輕薄噓人,請君送還之。」
采竹翁諾,宴使而歸。


石作皇子三日買醉,乘興狂書︰
「草上花,歲下石,勸君惜此因緣。
人生相識無長短,朝雲行雨在巫山。
世界樹,三輪果,唯恐我將幽虛。
所謂醉是醒時語,望君即出不分別。
酒萬泉,素生輝,乞君夜。」
一筆成形,即遣人再去。


然竹姬瞅之,信手見棄,不再作復。



(卷七)

「車持皇子至。」


春風妖怪,桃花笑面,歌舞依舊喧嘩。
村外一隅,有紅氣東來,蓋為富貴。
喧雜消於深閨,采竹翁碎步而入,曰︰
「大人將來,且如何之?」
輝夜回曰︰
「一如往昔,有人來乎?」
翁頓首,出。


采竹翁拜而稽首,曰︰
「足下千里,誠惶誠恐,所為何來,但謂賤民。」
車持皇子少少自慢,曰︰
「乘風破浪,此蓬萊之玉枝也,請代而獻之。」
皇子手上,有異枝珍奇,無葉,而有七彩之珠露。
翁諾,拜而取之,入內遞之。
輝夜不語,但有惆悵,曰︰
「斯何能也,我乃以此難題,悔不當初。」
采竹翁曰︰
「生而無戲,言也必信,君莫悔之。
車持皇子面若白玉,一表人才,且未更衣。唯君歸之。」
輝夜無言。
翁見之,勸曰︰
「言無戲,行必果,君稍安且深思,我將備也。」
輝夜猶不語,翁出,而與其言。


采竹翁曰︰
「天光下境,此世乃有,大人如何得之?」
車持皇子面容澎湃,曰︰
「朝陽之下非射羿,歌詠抱琴病終時,旦得君心夕可死,不采斑竹不能活。
濺雪噴花薄水船,激起捲天千浪濤,南去異國將殺我,北來艱頓進蕪草。
一片洋洋莫后土,遠東忽見一大山,懸疑大山是何物,驅策舳艫空徘徊。
振衣壯膽登異地,乃覺人間無此境,高峰之雲下童女,既驚且喜相互名。
始知此地曰蓬萊,古來傳說果不虛,樹出琉璃必弗信,更有千劫優曇華。
火照之途紅前路,赤外蔥黃水晶川,群樹中有優曇樹,一輪天人三千載。
艱苦東海應歡欣,取來玉枝淚沾衣,聽聞東風棲過處,願喚春天與同住。
極東境地君知否,樹海玉枝斯不群,金風領我歸故土,即從難波來見君。」
聞畢,采竹翁大嘆︰
「野山芒鞋,采夜竹與花。艱辛大人,生平未曾有。」
遂邀車持皇子飲。


酣至微醺,外忽傳來喧囂之聲,似有人訴,為八匠人也。
一匠人曰︰
「僕為漢部,有事申訴。」
翁上前,問曰︰
「斯為何事?」
而車持皇子面若黃土,退於僕後。
翁下,取匠人之書,呈予輝夜。
書曰︰
「此玉枝為我八人斷五穀,費千日所成,至今未獲。
此皇子之諾也,我知斯為輝夜君之所需,遂厚顏前來,唯予評秤。」
竹姬閱畢,愀然變色,曰︰
「斯人欺心,盜人性情。此噓言作嘔,速將其偽送還之。」
翁諾,出而欲宴。


而車持者邪?
已乘昏夜之風,躡然而走。


輝夜對翁曰︰
「請事之以禮,莫使空歸。」
翁默,俄而曰︰
「諾。」
便酬謝之,使其相歡。



(卷八)

王子豐致右大臣阿部御主人書云︰
「我唐桃風綠草,思爾櫻樹如昨,此秋去春來之際,想君應安康。
千載而後萬代,洋洋然乎三世,南澤火鼠之沼,今夕不能有。
是遠探南船北馬,尋走冬商夏賈。
羅綢髮汗濕,千金換不回。
乃就天毒之老,烈烈之裘,惟惜囊中羞澀,使弗敢歡。
而今我既借君,請君償還為我。
唐國波斯天毒,上船又渡東海,子豐先付有五千,再拜不能已。」


右大臣閱罷,即與小野氏之人曰︰
「火。」


村麓之山,有車輿來。
翁笑,而婦殷勤請入。
右大臣曰︰
「南方之烈,火鼠之裘,吾備也。」
翁婦皆喜,入,予竹姬。
輝夜曰︰
「近熱有來,藍極生金,實是珍希。
然不辨也,請傳右大臣,以火之。」
翁問,右大臣笑諾,便生以燧之。


是不焚之裘為噓言邪?
或斯青之裘為噓之邪?
火之越烈,裘於是不復矣。
右大臣木然,面與煙燼,時有言曰︰
「安如是?安如是?」
赫映之女喜形之色,笑與翁曰︰
「遠來之幸,請右大臣何如?」



(卷九)

大納言曰︰
「洪濤三國,滾滾而來,皆有蛟龍之說。
飛升在天,潛伏於海,能使小大。
我欲取其頷下之明珠,即請彼等整冠備甲,刀弓殺龍。」
然下有一人曰︰
「貴人之命,誠是惶恐,我輩俗人,焉能取之?」
大納言回曰︰
「衣冠楚楚,長戈孔武,若非農田,又有何地能使適活?
兵甲屠龍,賜以千金,而我將聞捷於是。」


列邦貿易之難波,有官面輿來。
大納言曰︰
「出於海外,請爾司舵。九重天淵,神人四海,惟卿莫使我墜。」
司舵曰︰
「僅遵。」


三日遊外,猶如三載,大納言曰︰
「弱膽龍鼠,何不我出?」
又三日,浮雲遮烏,縱大風雨。
汪洋之內,白浪滔天,華艦如粟,旦夕且沉。
舳艫自轉,不辯東西,司舵曰︰
「船出數十載,未歷如此,乃天喪予也。
羅衫迷色,愚主強執,緣是殺我之良方矣。」
大納言怒而回曰︰
「吾乘子船,諾如高山,汝乃信出斯言,吾將何從?
又將何歸?」
司舵曰︰
「僕非神明,不能相從。
此風浪是龍之呼也,緣君而至,請君即祈,不使歸虛。」
大納言無策,即屈膝叩首,自出喃喃。
須臾,雲雨既散,金烏又入。


後十日,大納言自難波歸。
瞳如杏核,雙頰傾凹,未再遊山。



(卷十)

中納言上樹,欲得子安之貝,然燕驚而飛。
所以問下曰︰
「半百之樹,如何不驚飛燕,而近燕巢?」
從曰︰
「可以高架待之。」
遂命人築高台,燕產以待。
然此聲勢,燕何敢近。
中納言愁,從又曰︰
「此渠塞也。或可以大甕載人,用維之樹上。」
即遣人以銅鑄甕,過沉,又更以木為甕。
命一力人,坐甕升天,取燕之安子。


中納言問曰︰
「子安貝,爾得乎?」
上之力士回曰︰
「燕尾翹,不得,巢中空無。」
聞斯言,中納言斥曰︰
「使爾非巧,焉得珍物。
罷,事躬親之上,且待我凱歌。」
力士曰︰
「諾。」
下。


中納言欲上樹,下人皆來。
命匠人用桃木造甕,以兩維四方之僕,悄然升上。
燕尾又翹,中納言伸手疾捉,似得一物。
而燕驚竄離,不敢再還。
始見中納言有歡顏,劇聲曰︰
「吾得也!」
剎那,木甕大顛,斷維而仆。
僕從大驚,唯恐主上之降,自四方而聚。
然中納言已無鼻息,而手中捉是何物邪?蓋為燕之污下物也。



(卷十一)

君王召采竹翁入。
無垠長廊,玉璧鑲珠,兩側有生象栩栩,繪畫活靈。
文武端正,懸絲垂綢,翁惶惶不敢禮。


君王曰︰
「光輝照室,吾有所聞。
不若將女之入,易之以爵?」
采竹翁不敢汗,曰︰
「賤女不知事,君子勿罪。
民亦不知如何。
然我有一思,出遊獵幸。
深居山麓,鄉里簡出,陛下見之須臾,亦非不能。」
君王莞爾,曰︰
「善,斗金。」


雲和晴,風蟲唧,假遊獵之事,問黔首之家。
君子遊戲,臣子相從,令其在外,自庭階獨而入之。
輝夜欲走,時不予,因拉之在手。
君王曰︰
「我是日出之子,請與吾去。」
輝夜以長袖蔽面,微慍,曰︰
「妾若是尋常,但有侍奉。
然我非人黎,君子欲立,恐有不易。」
君王大笑,曰︰
「千沃皆民,豈有如是!」
語之方出,長天墜日,呼風雲疾,雷厲暴雨。
覺手中無物,但有微光移行,水越其足而不立其影,雨穿其身而不見其沾。
天子大驚,又惶又懼,顫聲而曰︰
「吾之過也,請君平息,莫誤千家。
唯君一面,而吾即別。」
風雨漸收,白日如初,而輝夜顯形,不復遮蔽。
青絲一襲垂,明鏡秋水萬興波,冰肌賽寒雪,烈日朱唇猶勝火。
君王莫可奈何,乘輿歸去。
來之眾臣,則有翁夫婦宴饗之。



(卷十二)

「開窗燭臺上,坐前長河星,相闊三年餘,相知僅燕信。
舊日復雅懷,嘗憶君曾詩,出閨遺優曇,千秋不能多。
思君令人垂,大雅弗敢當,譬若寒之湯,盟春早有約。
仰首繫銀河,與爾共斯天,唯君勿思我,努力加餐飯。」


燭滴夜,案上草紙如是寫,君王默不語。
出而踅,廊外有風吹不歇,鏡中霧花,水裡朦朧月。
松林搖曳,上仰嬋娟無缺,玉兔磨杵,可以藥我忘憂。
此風淒涼,莫再長,紛擾不能眠。
葛野之國,平安之京,戀色君之顏。
千年一日,使我方寸華想深邃不能卻。


風少止,王自勾芒而入,振筆疾揮,而有書曰︰


「東望小樓又春風,緣君贈我雙鯉魚,浮日偷生但餐露,幸而扔缽未忘君。
山節藻梲窮滿目,吳衣歌舞耳莫入,我今憶君尚苟且,不知君心似我心。
千草庭內有牡丹,萬代宮中無淑女,洞院聽松平心事,枕夢輾轉猶洶湧。
參在朝出商在暮,南來喜鵲何時期,天河悠悠牛不我,一隔漢津兩明星。」



(卷十三)

靜夜長空,竹枝蕭蕭,案牘上,一苗不滅。
姬兀自嘆息,未嘗一語,是以究竟,如何能知。
今宵十五,賴嫦娥之輝,濯滌大塊之污穢。
然燈火闌珊,無人一處,有事又將誰訴。
春月煙花,騷人之城,喧囂雜沓空歸路。
萬人巷,且獨行他去。
斑斕之間,不覺時與我逝,回欲呼朋,卻妖怪幽微,早已無物。
道中茫然,徬徨村墟之夜,而松濤乍起,猶若湧泉。
俯首自盼,怎曉得,清水澈如許。


「寢,寢乎。」


聞之曰︰
「諾。」
婢女漸遠。



(卷十四)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朝日始入,一旦且新,然斯為仲秋,禹疆將臨。
霜寒颯颯,紅葉斑斑,妖怪市集如往常興隆,然人之方寸,頓興蕭索。
輝夜姬足不復履,端坐其中。請采竹翁夫婦於大堂,曰︰
「我曾於人間,幸如何之。而吾今將去,請君莫留。」
翁感莫名,而曰︰
「女兒何以此言,請訴乃翁。」
姬潸潸,有悲傷,回曰︰
「自小懵懂平添辱,是君取竹遺我撫,女兒佳節且未孝,綾羅華衫予別離。
鶯鶯春啼始能覺,假以清風之快哉,我貪無饜尚思歸,回憶人間事可哀。」
又曰︰「奴之原本是月人,落九重,至之顯。
擔憂張揚親悲淚,終日買新醉。
是以至今猶未言,請君莫怨之。
平京惡夢有數載,與奴曰︰
『斑竹之娘非此世,且歸虛,且歸虛。』
吾甚懼,從此不在人間。
然我是天人,不老不死,弗見於世,必也回歸。
請君莫傷悲。」
采竹婦,淚滿面,未嘗知將與女兒永別。
翁甚嗔,怒曰︰
「吾采竹取汝,其身若穗,至此與吾同。
今也何言?」
姬伏,曰︰
「月之來人,將呼奴,請父莫罪之。
奴未嘗欲離親也,奈何此身本非黎民,唯恐不能侍雙親。」
翁之濕衣,拂袖而去。


黃昏將盡,廟堂有魚雁呈上,君王閱畢,令內侍出勤。
今夜是秋之十五,明月盈盈。
乘夜幕之低,於子時之前。


采竹婦將輝夜擁於懷中,而大堂外,采竹翁持兵自守之。
輝夜曰︰
「君是何苦?奴之因緣至矣,天上人不似地上人,君何能當?」
翁回首,兩目圓睜,但如火炬,長聲而曰︰
「稍安,吾自若也!」
屋外忽傳亂蹄,其如千里之瀑,直傾而下。
「近侍府高野大國少將至!」
翁不再言,出而禮之。
數軍兩千,旌旗搖擺,聲威懾人。
在夜中,如滄海巨龍,翻岳潛山。
又如沖天大鷹,瞬目移形。
少將令其四散,一千在地,一千在脊。
見少將,淚流似雨。
「唯無寧之顧!唯無寧之顧!」
少將禮,斂正顏,未作語。回而對軍曰︰
「不達君令不敢還。」


漿汗出芽,亥時終焉,原本草野無動,忽作大風飛揚。
有五百,負雀輿,自嬋娟凌空而下。
一大人在前,領四人至二十一尺處,與之對話。
其如天神,不怒自威。
月之大人聲若晨鐘,朗而曰︰
「老之佝僂,汝之愚。竟何有德,乃與我輩作戰!」
人翁大聲回曰︰
「吾育二十載,針線皆已窮。恐怕吾子尋錯處,請君行他不再復。」
月之大人怒目直視,而少將揮臂,眾軍揚弓,齊作迎擊之勢。
然長袖大舞,驟興狂嵐,兩千人軍皆倒臥。
且門戶洞開。
輝夜起而踏空,向月人而去。
采竹翁喘息,曰︰
「吾女,請君莫離我。」
輝夜泗淚,遍沾衣裳,哀而回曰︰
「往事已至斯,所以不能復。奴將去也,請君珍重。」
斑竹姬撒手拋下一物,唯予親人,曰︰
「此不老不死藥,斯為餞別。」
又曰︰
「往復永遠和須臾,兩國離群且索居,天上謫我下人境,方覺世有人情處。
春日千花笑桃李,勸君璀璨堪須折,我在盧間誠可味,且惜青瓷半枝花。
天上天下,我為罪人。
著得異羽飛升去,淒淒泠泠廣寒雨,請君莫再雙鯉魚。」
言既畢,入華輿,而與天神翱遊。
穿浮雲,諏清月,已不能復見。


光耀隨風散去,徒留啞口眾人,與悲切之慕。
恰若大夢初醒,不知所以。


平安之京,一國美樓,然縱是雕宮,亦弗有顏色。
紋案上有一藥壺,而少將負荊與君王請罪,願降階三等。
君王木然,嘆曰︰
「天上人間,玉兔之藥奈何。」
遂下令,至近天之峰,以上尊之鼎,焚之還予輝夜。
白塵登月,不死之煙。


爾後傳聞,駿河國有山,高極,猶飛雲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