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5日 星期三

~在陽光之城中徹夜未眠~


東海之初,「帝」淫無盡,燕鰩戲浪,高砂狩之。
所謂高砂歸何去,小舟莫語,僅海唱綿綿。

上之者露白,黃土色折光,
共「蜚廉」之紛囂,灰雲撥擾,艱忍而歡欣。

「鯤鯓」之浮出,沙汕亦未止,步乃知其紫綠竟,海上四時花。


光之去也。
感韶華虛度,不有察覺,於指隙蹄駒。

玄烏剎那滅,寰宇再入沉靛,適之若「嶼之天明」,洞者如既。


乃去之猶未見返也…………………





「唉呀!我還以為天亮了、還是月光了呢。
剛剛大地有如『十日』回歸一般,突然亮了………而又滅了………………」


「哪有那麼誇張啊?明明只是窗戶外閃了強光而已。本來我也以為是『島嶼天光』,
結果只是樓下那個長髮、自稱什麼藝術家的辦的展覽裡攝影師的閃光燈而已啊。」





藝人托夢,自為喪禮,光景微勝也,「蓮門」僧亦之。

時逢「國民黨八十週年低調」,欲入之請黨來。

望全場光之微入,幔紙遮天,幽而僅見五指,惟聚之藝品。
左掛「蔣委員長」、右列「毛主席」像,「第三」旗飄,人弗知其所云。

全場陳之繪畫與雕塑,皆為遺事之筆、時者之書。



譬如其一畫曰︰「腐盜橫淫,灣生歸鄉。」

「灣生」何者邪?今人多不知矣,乃1895至1946之日裔台人也。



時1945年,「日本帝國」放之「玉音」。
「中華民國」之以為灣生是日本人,而「佛摩沙」為其屬地,乃遣歸之。

「高砂國」人待之灣生未嘗不平等,灣生返日後,則受日人侮之,所處不一也。

緣無能攜其財產、親友相對稀疏,灣生存活實不易也。
淪男者匪類、女者章台,苟且而生。

風俗之異,歸去故鄉竟異鄉。



灣生藝人、「華麗島」的「西川滿」曰︰「『台灣』,余之鄉也。
但闔雙目,舊景之歷歷孵出爾,柔煦之南國『日御』亦不覺地輕蹄吾顏………………」

後聞台之「二二八」,又更云︰「美麗島淨,唯兇鬼去也。」





「歡迎大家來到我的展場,我為我自己所舉辦的喪禮。喪禮是作為哀悼事物逝去的儀式,
但今天我其實是想用喪禮來告訴大家一個『我』的世界誕生了。
我出生『外省』與『本省』家庭,過去我接受政府的標準化教育,認為自己是『中國人』、是『漢人』。你們認為我是漢人嗎?我曾以為我是,但顯然我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是『台灣人』嗎?客觀而言自然是,但台灣人的國家又是哪裡呢?
『中華人民共和國』說台灣的祖國是中國,但卻忽略了台灣的人種比中國還古老。
日本是台灣的國家嗎?台灣曾是『日本帝國』的屬地,台灣人的概念也是那時萌芽,而今天日本帝國已經覆滅。我們的平常百姓雖然覺得現在的日本很親近,卻也十分明白台灣不是日本。
最近經常在吵祖國的議題,到底是中國還是日本云云……怎麼沒人說『東寧』呢?
大家都不記得嘗有這個政權嗎?
況且在日本人來到台灣以前沒有政權完全將整個佛摩沙納為自己屬下。

現在的台灣政府是『中華民國』,原先是從『大陸』來的政權。
經過『黨外』同志、外域壓力之後,今已本土化,已經不是當初的中華民國了……
起碼大部分的現役官員都是在佛摩沙出生。
尷尬就尷尬在中華民國以前既沒有完全消滅,現在也不完全是以前的自己。
中華人民共和國宣稱它是中國的內政,一部分台灣人則認為它現在代表台灣………………

我嘗在『法國』的街上聽到小孩子向我喊著︰『Chinois、Chinois!』,
當時我只覺得莫名其妙,這兩個小孩怎麼那麼沒有禮貌。

他們的父母也是『華人』,看起來似乎是從『香港』來的,然後定居在那。我自覺我是從『天下』的台灣來的,我以為區分兩者是十分容易,但又不知要如何和異鄉的小孩說明兩者的不同。
又或者兩者本就無所分別?最後只得任由小孩呼喊、笑罵由他。

今天各位是否還抱持著如同日本人的『漢學』一樣的中國人之觀念呢?
更實際的,中國之於『現代國家』的觀念又是哪國?從以前到現在是否真的有『中國』呢?



自從『洪仲丘事件』以後………大家還歷歷在目吧?至少我是如此。
自從這之後我發現社會有異樣、有不同的聲音、有暗流潛伏。
那時我還天真地問家人他們在爭什麼?有什麼好上街的?
過沒多久,『太陽花』爆發,這時我才開始紀錄社會上發生的種種事情,我不再對『世界』的流派抱持好奇。

我說我要『亞洲』、我使用東方元素,
這其實只是我對傳統東亞藝術的一種刻板印象而已,而我以此為素材。
在我製作的時候,我將是東方文化………或者說我就是東方文化。
中華人民共和國旅法作者『高行健』曾說︰『什麼是中國?中國在哪裡?』
他回道︰『我就是中國,中國就在我身上。』


我們先不論這是否狂想過了頭,或有著虛無縹緲的思鄉情懷。
在製作的當下,我已與東方融為一體。
不是我依照我對東方的記憶去描繪,而是我在引領著它,是我創造了這片刻的『東方』。」





大道風行,偶有起落。
賓客為竄動,觀之藝品。

□□亦來了,共其母自游之。


凝神匯精,望見『永劫烙印』、『帝江』、『Leland Lee's No.1』………………




「聽說最近□□把單純的畫作變成可動的3D影片,十分酷炫呢!」


「依我來看,炫麗的外表掩飾不了缺乏內容的本質。這東西既不能改變人們生活,也不能改變人的價值,我以為這實在是舊有生活下一個附庸者的玩物罷了,極其普通。
我想重點還是在內容。過去我曾看過她媽在『奧登賽』的學術大會上向其它不認識的教授學者以這個影片打招呼,但這並沒有讓她更佔優勢呀!
萬一作了影片卻沒有人看,那該怎麼辦呢?」


「以一個難以跟人溝通的人來說,『天才』實在是無法承受的重量,
每當我遇到他時,就想到這件事………到底怎樣才算是有成就的人呢?
他的確是成就非凡,他人無法攀比。但這個傑出……我們口中說的傑出………
簡直是在羞辱他、憐憫他。他應該嚴正地拒絕、抗議才是,我誠不忍看矣。」




□□再看○○,○○自為著服,其衣其造也。
濃墨艷色,紅火黃熱,人見曰︰「奇!」,又或曰︰「僅為求取詭、異爾。」

眾口莫一,卻惟無言辭而有真知的□□明之。
不名狀的「西王母」乃漫延之,未見的「歇斯底里」往而復返,亦趨亦展。


如非是,何以言出︰「What's Happened To Him」?





「…………想像力與執行力才是成事的竅門。

曾有人批評我的技法人人皆能做到,我只用最簡單的東西,毫無巧思。但我一句話就能讓他啞口無言︰『我的內容你想不到。』,光是你想不到這點就讓你沒有絲毫可以這麼做的機會。
又或你想到了卻沒有做,那就是執行力的問題。
技法從來不是重點,關鍵在於我到底傳達了什麼………………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說︰『發展才是硬道理。』,所以我也要發展我特色的作品,讓亞洲成為我的標誌。
再來,我打算進行『本土』,並推廣它………更正確來說,是讓我成為本土的一部分。
…………有本土化才有國際化………………………我最近在寫書。我紀錄我所觀察到的,而我的文章也貫徹這樣的想法,只是還要再加上一些我的想法。就跟我最近的文稿說的一樣…………


………………常有人問我︰『藝術對我來說是什麼?』這就好比在問湯匙是什麼?

有人說湯匙是人類器物發展的演化,改變了人的生活與觀念,變成了手的延伸。
有人說湯匙是古國有如『造化之手』般妙不可言的工藝品,我們能從它身上看見舊時大家皆以為的繁盛與時人的生活。但說到底湯匙就是湯匙,藝術也是同樣………………………」





夜中喪場之喧鬧,但持續之。
人看著繪色之圖,思索未來種種,當更富之;人望著罩之玄紗,沉不能底,卻猶有九重之境。

君望「黑帝」時,「黑帝」亦望君矣………………





何大衛望見了藝人之喪,彼恆見而知也,自窗臺看下。

何大衛,美洲「美國」人,乃台裔醫人也。
出生於佛摩沙,12歲即移居他鄉。22歲以青年之姿獲應屆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學士,
26歲得「麻省理工學院」與「哈佛大學」醫學院博士,想時人最優也。

今彼歸之於台,並欲謀事大志。




「樓下也真是熱鬧,星光閃閃,亮得我都無法專心看這無邊弗際的黑夜與皎白的明月啊!」



「可不是嘛,閃得我眼前都是光暈!不過人造的燈光還是不比自然光親切………………
哥,你穿起工作服做什麼?你要去哪裡?」



「開會啊!這不就是我回來台灣的目的?
萊恩,我既要在台灣建立藥劑的生產線,將產業回饋故國,我就必須投身其中。」



「這麼晚了還要工作嗎?」



「在黑夜中的事情才進行得順利啊,晚上你先睡吧,等我佳音!」




何大衛披掛著服,擁懷一胸躊躇,踏上皮履共與「月御」之女、「羅喉」之君。

然何大衛卻尚未知矣,一「偉然之前旅」既悄然挨近………………          





*****





「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有任何疑問嗎?雖然前陣子『國家發展基金管理會』承諾的款項因為政黨輪替沒辦法下來,但所幸有前『副閣揆』的幫忙,說動了潤泰集團的『尹主席』投資我們、補足了我們欠缺的款項,不然各位打算在自己『祖籍地』實現『生物技術』大業的偉夢、我們前些時候的努力恐怕都會付之流水。」


「我們只寥寥數年,就在免疫『愛滋病』的領域裡居領導地位。也許過些日子、我們更有餘裕的時候可以發包一些較簡單的東西給其他人,慢慢地大家就會有這個技術與認識。」


「沒錯,『生技島』其實很有潛力,過去我們的『石化工業』也轉型成了藥廠,有配合我們的條件。現在就待環境形成………『政府是一時的,學術是長期的』………………………」



「………各位,董事長今天要辭掉自己了。她成為了『黨主席』,即將為黨出征、參選公職,不方便在經手公司的事務了。讓我們歡送並惜別吧!」



「我來去準備…………………」



別宴燈火,小張樸麗,雖但數席,亦言歡之泗。
潸潸涔涔,密談亦無竟,使時人之如白,也胼足華履不為道悠悠。

志力家園,聞主客之皆同,出身涵養,齊異他之於歸。
國失之所遺,在故土流亡之,唯使社之越發健全矣。

樽酒相敬,一落而飲。
攜手豪歌,唱之「La Espero」,乃「舳艫之新世」。



「『后土』之號出,其澈於『司幽』底也,新世且將至斯,『雞子』之返『鴻蒙』。
『重』『義』、『黎』『罪』皆立起,墳下莫再骨存,
望君輕駕『蜚廉』翅,俯視『盤古』之帝遺。

『星曜九君』閃爍,昇平之四方來也,與吾同以『世界語』,『史』新編而未倦。
勤勇奔逐浪淘,和諧共一言語,光輝當勃勃,『同之國』之必然。

神鬼無別皆『帝物』,河清海晏乎。


不復有武,收而永久。
『愛於何時』桎梏滅,琴瑟正歪音。」



人相親擁之,暢其言辭,而不聞惡聲。
主席「蔡氏」雖感不捨,但說︰「究竟得避諱避諱,弗則有選民疑之」云云………………

夜竟更深了,「東君」亦深沉之,「黑帝」加張幽微之氣,直逼「常儀」之女。
帝女光華在,縱少減之,也未覺黯也。


別宴卒有終時,送之主席,並誓未來之有再合一日。

何大衛且別同僚,孤而踏履,酒熟行於近幽之街域。
厲風刮顏,自熱而驅之。


見一工場喧擾,群聚而躁,乃甚有其異,人所以趨。




「那個『退撫金』是怎麼一回事?!我們與我們的子執輩花費人生重要的青春歲月為國家拼搏而來的重要積蓄竟然要旦夕不保了!」


「當初政府人員希望藉由投資來讓大家都有個美滿的退休生活,但是理想就只是理想,
投資的獲利不達預期。現在退休人士的退休金,其實是在職人員的稅金在支付而已。
這不是『龐茲騙局嗎』?之前已經有學者公開數據,不用十多年,我們的財政就會虧損。
我們想補這個大洞,但是錢要從哪裡來呢?
我們快破產了…………之前所繳的稅金及投資大概也要灰飛煙滅了……………………
而這一直以來都沉澱在『黑箱』中,無人敢言語……………」


「……………部長殺人了!有個同學死了!
剩下的『反課綱』同學們集結起來,癱瘓了『教育部』,他們要那個殺人的部長下台!」


「……光換首長其實沒有意義、什麼時候我們開始不再崇拜『強人』、一廂情願地去託付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英雄,開始把目光剛放在整體、制度的運作、產業的規劃、法規的合理………
我們得親力親為,那時就是我們煥然一新的時候了,人民才是主體!」



何大衛聞之民聲,且異不語,更秋毫未怒。
眾付喧嘩無止盡,乃越加難遏,餘音疊疊。

卻見有一人著色之正服,兩袖隨舞,悠然而踏至。




「各位請稍加安靜、安靜!我知道各位的苦楚、諸君的委屈。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現實確實是『人生而不等,惟死匪事也』。
每個人的權力、經濟無不如是。

我舉個例子︰不同國家的『勞動者』。
譬如法國工人與越南工人必然是不等值的。
如果抽掉其它變因,如醫師、律師一類專業工作,
單純比較兩國工人的薪資條件,越南工人肯定忿忿不平。


每個人都只有二十四小時,為何其勞動所得不等值呢?人都是一樣的。兩國人付出了同樣的勞動,卻無法得到相等的回報。

我為何會有這個想法呢?因為旅遊的關係,我在其他地方看見了有趣的事情。
我出身於新富階級,
以一個法國的普通藍領來說,相同的物品,我應該可以用對我來說更便宜價格來消費。
因為把我在我們國家的階級地位放到這裡來我肯定比他高。但實際上我的消費卻增加了,
這不是因為我作了什麼或沒作什麼的緣故,全是『匯率』的關係。
它決定了兩國人、不同階級的籌碼,甚至是國中人的財富,這是國際換算匯率的金融吸血。雖然這樣的事情善加利用你也能獲得好處,但各位勞工朋友認為自己能做到嗎?

國際金融幾近『零和』的本質………貨幣匯率本就是因資本主義層層『分配』而生。
富國製造問題,窮國為其買單,正如『伊斯蘭國』之橫行於『阿拉伯世界』。
若非有人介入,怎會如此?
富者富得流油,窮人只能接受海外慈善者的食物餽贈,環保便是一例。
『發展中國家』接受『已開發國家』開設工廠而產生大量廢氣,為了發展經濟情非得已。
但卻要受到已開發國家聯合訂定的『環保公約』制約,制約其發展。
『霸』者之道,昭然若揭矣!


越南人勞動所生的一塊錢,難道只有法國人勞動所生的0.00004嗎?
如果雙方都用了一鐘頭勞動還是得此結果,國與國之間片面剝皮不言而喻。
越南人較卑賤而法國人高貴所以其展值不平等,顯然不是!
『種之無優劣,所處決之。老人與新人,賢達共黔首,事亦然哉。』

以現實環境而言,越南工人與法國工人必然是不等值的。匯率不等值、環境不等值………
光是匯率不等值這點就足以改變很多事了。
惟一等值的大概只有時間吧,兩人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時……哦不,時間也不等值。
如果分成『Working Time』與『Holiday』來說的話法國人的休假比較長。



社會上存在許多慈善事業,如『食物銀行』、『太空網路』、『跨國志工』,都是試圖要解決『人生而不平等』所衍生的問題。但我們妖魔點想︰『帝』真的是如此和善嗎?

之前美國不是有位『特工』叛國,爆料出『美國』透過尖端科技監控全世界,你買的手機、你用的電腦,都是美國人用以監控的工具。
這個人後來跑去『俄國』尋求『政治庇護』了………
我的意思是其他事情也可能如此………………

透過食物銀行控制你的生命,利用太空網路查看你的資訊,看你的政府是否密謀反逆美國等等………都是有目的的。  
在海內也存在著可以如此思考這樣的事,如『慈善晚會』。
你去各個『基金會』的慈善晚會,你不會看見窮人,只會看見一群群珠光寶氣的人們。 
這種事業本來就不是為了幫助弱小而生,這只是可能的附加價值而已。


美國打算發展太空網路,
是為了讓全球都能享有網路的便利、讓40多億沒有網路科技的人能夠善生活嗎?
還是只是要『優勢延續』,
繼續他那有著『共和』體制、有著『選舉』和『總統』的『帝國主義』呢?

『強恆續之,惟弱者自汰』。人是自然『食物鏈』的頂層狩獵者,最具有威脅的必定是人類自己………哦不,我剛才又說錯了。弱者不能淘,必須世襲,整個結構是需要有弱者的。


現在我成立這家公司『浶峒讜』、成立我們的『同心社』。
讓每個人都能擁有發言權、干涉公司決策的過問權、用股票分紅獲得相同待遇的平等權。
大家彼此創作自己的價值,不受制於權力者,自由自在地生活每一天。
人再也不需要『佛』了、不需要『覺悟』,也不必依靠『天』、『帝』、『造化』。


人只需要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值得信賴的,通過對自己的一種認知及觀念,來更完善自己。
我不是宗教人員,我只不過是提供一個『場域』來使大家可以完整自己的生命,向大家說點話罷了!我只是我們的決策『核心』、同心社的『社長』而已!一個『吉祥物』!」




熙來眾客於夜中聞道,朝死可矣。

何大衛登前,問萬中一人曰︰

「老先生,您站在這一群青年之中,似乎十分享受。」


「我跟我的朋友們既已老朽了,只要讓我們知道自己還有甚麼可以為社會提出貢獻,
就會很開心。聽著,佛摩沙將會起飛。
但不是因為我們英明的『領導人』有重大宣布,而是因為有我們這樣的一群人在耕耘。
今日我們流汗、養牛、犁田,收成的一天總會來臨,這一天是指日可期的。   
我們都是一些退了休的低層老人,早就不重用了。
多虧有我們社長施捨仁心,才能繼續為大家服務……………」


言語甫畢,乃聽臺上以「大聲公」截道︰

「哈哈,這話講得太過分了!沒有各位,
也沒有今天的公司啊!『基層』才是我們的寶藏!」



何大衛不投機,須臾而去也。
過兩、三木,乃盡石磚道,而上柏油路。

街隅望男女,燈下相其親,斯之不見旁側,亦不聞人雜飛鳥之細聲。


海外之常滯,已經「燭龍」之遷徙,歸時既之無所如家矣。
昔之「信義區」,但數十甲田地爾;過之「萬華城」,乃巍峨一「淹腳目」之「都首」也。

今行之於上,何地皆不相識、處處皆新景矣。


何大衛之為異鄉人,其妻、子亦如是。
但以為中華民國之為祖地,無人可共故鄉情。

望見一侶相暱吻,乃思「洛君」之不在,欲親而弗人。




「吾一吻,吾之一吻之於君,與君恆。
二臂懸力,造付一橋欲通君,是唯可相聞,更能以相親。

乃君之於何所自處耶?

我影今正形單隻,空聽「窮蟬」吼,往復徒倏倏。
譬如「玄烏」「立桂」之不追,晨總迫昏故,且動輒未並。

每欲會時託「枕貘」,出之於「蜃貝」,「伯奇」饑殤卻難止。
就再返坐臥以平斯,猶待「泰一」許,今乃共一「噎」。


吾一吻,吾之一吻之於君,伴君自永劫。

履之季冬所鋪之途,游離『顓頊』雪,殷殷為探勤。
吾隨飛白究竟,思想『句芒』之將至,行路且步天上闕,面會坤宇之茲盡。

冥冥之『幽』,『帝子』由中。
『魍魎』之聲微傳,恰似鴨知四時易,是適然乎?

唯夜下三時之親君,聞所近聞,切身其華夢。
即開窗踏釜以應之,摘下將花枝,諾我一刻春。


吾一吻,吾之一吻之於君,代之雙鯉魚。

未嘗『比翼』之有欠,同生之勿忘。」




何大衛想起「蘇維埃」之「Vitalii Vladasovich Grachyov」,「永恆之吻」。
「夜半歌聲」難相抑,但得「魅影」自由之。



「嗯…………真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好想時光停留在我們相聚的時分…………」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們聚集了起來說要『打倒階級』,我也要響應活動!
等我好嗎…………………?」


「嗯…………」



何大衛對街而聞之,乃思誤也、謬也,不應如是。
以為之為志者,「救人,超越宗教、政治」。

履城軸移,事過境遷,且迎「西王母」風之玄幽深沉。


遠去之熙熙攘攘,既不能使何大衛有所沉浮。
適才見之卿卿我我,亦未可再使思其海之內外。


高樓灰冷冷地,鋁罐吹飛起,而落之於人前。
「匡啷」一響,悠迴在千城一面的虛谷,寂寂更無二。


何大衛聽其悾聲,乃方形專注,見街前有一電視自為放映之。




「唉………我們國家為何出了這樣一個拿人民血汗圖謀錢財、中飽私囊的『政科班』呢?……………我來告訴大家,公文就是2006年3月21號簽署的。
這份公文足以證明她在副閣揆任內,就已經實質參與這家公司的營運,用『納稅人』的錢去投資自己的公司。


她還跳過行政正常合法程序,為她家族參與投資『宇昌』生技公司量身打造捷徑,
直達中樞,神不知鬼不覺。
那少掉的一千萬美元潤泰集團也有關聯,他們恐怕也有調查的必要…………………

我現在用透過『經建會』今天上午發佈的極機密文件,公諸於大眾眼前。她親筆簽名的証據逃也逃不掉的同時,另外這一件也是首次由文件進一步証實了她後來名列這家公司主要營運成員。
是這可恥的『衣冠禽獸』左手簽公文,右手擔任董事長的事實。

她主導『宇昌案』,每一股賺了1980元,還說不是暴利?
當時是『金融風暴』時期,百分之十五的投資收益,
比起一般賠掉百分之五十幾上的慘況,說暴利並不為過。


在下來這篇文件,証明她知法玩法…………………………………



……………………宇昌醜聞、她不名譽的參與過程,她醜陋真面目日益明晰了。

她在副閣揆任內,其運作網路中的好友『何美玥』也知法犯法,專案簽准國發基金公帑投資宇昌的前身『Taimed Biologic』,還拉了當時的閣揆『蘇貞昌』下水成為共犯之一。



這家公司在她口中極端了不起的抗愛滋藥其實在當年宇昌搶購專利權時即是二手貨,
而這價值如何,也當然由這位女士自吹自擂。

但問題是如果真是寶物,那些和她一起做參與營利的大咖『何大衛』、『翁啟惠』等人如今怎麼都退出了改名為『中裕』的宇昌創辦人團隊?
中裕公司的人宣稱他們目前的興櫃價每股35元左右,
為擁有百分之二十股權的國發基金賺了錢。

這家以築夢為願景的新藥開發公司,自2007年起就進行這一抗愛滋藥的臨床實驗,至今未獲『FDA』核准量產。以可能性為餌堆疊出的股價,唬唬外行人而已!

紙上未實現的利潤和廢紙有何差別?一旦臨床實驗拖太久使資金燒光;若是新藥開發失敗,或者轉賣掉專利權,倒霉認賠的會不是國庫出來的國發基金呢?


改了名字,只會玩股票價格而不事創新的中裕公司,在『美』、『台』二地的員工估計只有十七人。
宇昌創辦時背書備查的國發基金管理委員『陳博志』、『張忠謀』等人,及場外鼓掌旳『諾貝爾』得獎人『李遠哲』先生,為何不說些什麼?


她家族打算以『台懋生技』為名、讓她哥哥『蔡瀛南』列名董事的公司,
到底讓她家族的人投了多少錢,最後又賣了多少錢?
數字絕對比張著空口罵我有效,為何不快快公布?反正一翻二瞪眼,可立即証明清白。但這貪瀆的女士卻不那麼做,她不做任何事,僅改以情緒性反應,這只能顯示她的心虛與恐懼。


不認錯的臭傢伙,指控別人人格謀殺。
她自己不知反省檢討、謊話連連,這點點滴滴才謀殺了『民進黨』重生的機會,
羞辱了中華民國的官箴與官品。

宇昌案另一關鍵人物蘇貞昌為何不站出來?
蘇貞昌敢不敢、會不會、願不願為蔡英文背書保證她在宇昌案醜聞中完美、毫無瑕疵?


選民的智慧在她眼裡有那麼廉價嗎?
宇昌醜聞不在你一人獲利的數字高低,而是高官視法令政策如無物的操守問題。
更別提她違反『公務員服務法』第14條之一的刑法追責罪嫌。
宇昌案中,蔡英文追著經建會要錢的嘴臉,
比對她偷偷領『18%』,又公開罵『18%』的行徑,
貪婪而不能抗拒利誘、公權力之名位的種種,豈是情何以堪可以形容的?
還別忘了,她們一夥人家一度以台懋創投為名,
向國發基金申得8億多元資助,只是未能遂現而已。這背後仍脫不了貪字。

這樣的人來做總統?可別羞辱全民共有的民主與公義啊………………………」




『周玉蔻』言辭如犀,尖欲捅穿眾人之公司。
何大衛怒而不解,息鼻生煙,鬚髮當灰。

何以彼可振振如斯?人之不疑,鑠金之信。



「…………她講得都不是事實!為何這種不經查證的質疑、毫無根據的控訴可以如此膚淺、馬虎地上『兩千三百萬人』的節目?……

剛孵化的金雞完了,我們這些年辛苦灌溉的幼苗也毀了…………………
『政府殺了自己的小孩』……………………」      





*****





何大衛行李之「Chiang Kai-Shek International Airport」。

斯為「航空城」之緣起,工程之將來,熱錢也亦步亦趨。
唯是如此,但舊時「臺北州第二高等女子學校」之諸公猶喧嘩無盡止………………


何大衛遞之護照,海關領之,默而閱覽。
須臾,驚則曰︰


「啊…………您不是電視上的…………………?!」


何大衛別首,面如「赤之夕落,慘白太陽升」。
官員自為感之,莫有答問,不復強也。


何大衛之行於空港,四顧免稅店而無的。
此備有善之「Guylian」、嬉之「Guuci」、斯土之「Tai-Hwa」、典範之「Daks」。
然何大衛之不尋所需,即去,率性而坐。


隨目之所及、手之能伸,順而取雜誌觀也。

望見「小島國家給資金,解決研究者在家鄉不能得到資金的問題」、
「中草藥產業技術發展五年計畫」、「2015生技月-台灣生物經濟,牛肉何在?」、
「生技創業大潮,我們創業吧!」…
就赧而扔,拋而走也。

何大衛之於閘口,待前程之啟時。
未知癡之久,卒聞空姐聲「皇璽桂冠艙」之開,乃不再坐而望窗,起身入之。



「……………政府殺了自己的小孩!」



何大衛就座,猶是不平難抑,所幸空姐即之於前。
何大衛見絲柳纏雲、巫峰擁雪、桃豐且滴,即欲忘之。

何大衛啟之音響,調轉頻道,乃聆之「地神」,「Next Republic」。



「『雨師』未罷,『中冀』野晦明,
不見『旱魃』來,更莫可聞『叔均』之語︰『神北行』。

百年之如夢,幻而行一恍,群亦為更迭。
宛施囚『人彘』未死身,『戚夫人』不聲。

呢喃語,請『大、少司命』之猶懸,唯自為決。


心欲成國主,如洞泉之舳艫,一航不改。
鑽子將出頭,似敗楚之戰乘,堅而既往。

懷『鐵國山』上『貓』『獅』『虎』,嘗扛心肝而犯險,猶未能保之。


然暴風有時停,濃霧不恆常,洋流開闊總在孫兒足下。
復頌多時,請『雲中君』之暫別,我欲曬陽光。


經過坎坷,築造而大成。


乃新共和、『新民』之家…………………」



何大衛聽『山鬼』謳歌,聞取離憂聖言。
隨五律而晃身,縱精靈而翱天池。

空姐卻見而曰︰


「先生,請把音樂關掉好嗎?
我想大家不想聽你的噪音………喧而不自知的噪音…………………」


何大衛聞聲,恐其惡之,遂靜止也。

又須臾,行旅將飛……………



………………前程啟時,何大衛望之窗外,
覺寰宇之悠悠、泥球之廣博,而人恰如寄居於上之肉蟲。
想市中都心之新房,誠不若此,何以舊時之自傲乎?


何大衛在飛機上看見屏東霧台之「好茶社」,
彼之石板室千百載於風颱中飄搖,卻獨然而自立。

霧台之為雲豹鄉也,好茶社人亦用雲豹人自以居之。
從前其先人嘗攜「雲豹」祖之於佛摩沙,所以後乃有文豹之裘。

好茶社人乃僅存之雲豹人也,然未知其族人是否已明「雲豹之絕」邪?



何大衛別過頭去,見夕之既。
帝夕天之厲,山霞一塊血,轉瞬就深靛。

「帝俊」之遺光照之何大衛,如腥煞之罩也。
飛機在紅染夕照中穿越,隨即出之本島,入浩瀚而莫能明之汪洋。


何大衛無所思,戴之耳機欲享電影,擇了「金剛」。
其云於為世所遺處,常有不解而存之事也。

如「骷髏島」之林,有爬龍吼聲,猩猩矗立。


「禹京」濤往復,「顓頊」執冬矛也。
「克蘇魯」深寐著,於「太平海」之湮滅城中,「R'lyeh」。

斯乃無聖人攀上之亡都也,瘴沼亦滲矣。
其帝枕臂於「Davy Jones」之盒中,蛸觸自由伸縮在「海底六萬里」下。

時如浮嶼,或似岳浪,鯨襲帆槳而人終惶惶慄慄不能解。
所以傳數代。


或許是千載不曾殺、為人所狂之「虎鯨」。

嘗聞鯨豚之有社會,其可互唱言語。
今學者既研議其理,窺之二三,唯不久將論大鯢之發沫,且與幼稚之遠述矣。


又或是炎山震動,海面之忽泡,而浮出小島。
其為海上帝女,「塞壬」之「息壤」也。

船手自乏,乃食之其勞,聞風來歌頌,不覺為之誘殺。
「Odysseia」中的英傑雖避其帝力,也為船桅自縛,隔海天之示情意。
不知所云,莫察其失,水員皆掩耳下艙而不願聽也。



飛機終於抵也,抵之海外,「普羅維登斯」。

何大衛拭汗,出艙而滌顏,行且欲領行李。

待之行李時,何大衛不思而抬首,凝望見「泰逢」之「喜子」垂網而降,降於面前。
其微如畜毫,交趾黑齒,身如石乳而爪碧綠、目玄金。

曰︰「您好,我叫做『夏綠蒂』。我是你的朋友…………」


「你…………你會說話……?!」


「在這『羅德島』上的天佑之人啊………
請你去帝之恩苑吧…………你的朋友在那等你…………」



言畢,欲待回音,何大衛卻振臂驅之,夏綠蒂乃升而走避。

提取行李,交付通關,何大衛卒吸相異之氣,拂故之道塵。


行一時,面之一「崑崙人」迎而相觸,彼朗聲赫而漸遠走︰
「媽的!走路不看路啊!?………你這個中國黃種書呆子…………………………」


黃種……所指何大衛耶?
皮膚色之為政治者也,何以亞洲人之為黃人?

又北亞之有人較歐美人白,崑崙奴亦不皆為深玄者。
亞之為歐之東者,「東方」者故嘗為上國而又為病伕也。
然亞洲之亦為歐之西者,天本為圓,今西之數國有人以「文化霸王」自以居之,
亞洲之海內亦能沿襲以「華夷天子」自以為之。

而東西之方,亦是偽之說也,兩方國無數矣,何以為方圓?


何大衛猶未得解,也不掛之於心,更向前。

適然遇街上有「盲胞」之「路跑」,人之強邀何大衛付競走,
何大衛雖言辭,猶諾而逐走之。

布遮上雙眼,目前一片黑,何大衛暫游於盲者之時空。
忽憶2016年之大選,有一「四度人」於十月發說︰




「…哀莫大於心死………我是對頭,為他做廣告,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他我不是朋友……
請盲胞帶路……蒙上眼罩體驗看不見的世界……………
明眼人看得出崎嶇,『宋楚瑜』不為所動。」




何大衛走著,帝之恩院仍懸也,始終不下。
帝之恩院………吾之故人……應為「Rhode IslandHospital」歟。

何大衛思之,即欲尋之故人,遂脫規則而奔。

踏上街,城顏不語如岩,唯有偶見之晴光,共蕭瑟灰雨成霧。
四顧皆未見,群之何所耶,獨留何大衛孤身走於藍泥之森。

過三隅角,耳騷然近至,乃一城河走廊也,蓋人之所聚於此哉。


人感之於「蓋伊·福克斯」和「恩斯特.馮.拉特」的「篝火」與「水晶」之夜,而有所懷。

其為一「夢想家」欲使炸彈毀之國會,以遏帝之授者,然其事備之,卻欠一簣。
彼崩潰了,在羅馬人之桎梏中。

時蘇格蘭主「James I and James VI」倖於難,乃命為慶,民尊之。


街上之人群歡鼓鑼聲,喇叭為樂,碎店窗以石拳,示之方寸。
「帝俊」之光,射之碎花。宛落地琉璃之不死,雖一也百,人間之「星」。

於城隅築營火,焚草人,人加以唾罵,或可是何人?
「Saddam Hussein」、「Che Guevara」,或「Barack Hussein Obama II」………………唯此時刻不召「蚩尤」共舞之。



何大衛走著,之於「Rue de Seine」。
斯為舊都之藝聚,既不見故之榮榮,亦可觀其卒之所餘。

走一時,見華旅舍前、兩房之間有一狹長室,甚鄙陋之。
隔空就聞藝人之相談︰



「……………連生活都生活不好談什麼藝術普及呢?這樣的國家不會有藝術。這裡所推崇的東西不過都是些四海昇平、人皆君子的齷齪玩意,那是連粉飾太平的程度都做不到的拙劣!
只要把垃圾一而三、再而三地放送,它也會變好東西,這就是媒體的時代、形象的時代、包裝的時代…………………
有人批評藝術就跟批評體育一樣,但體育卻不是一無是處。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國家的態度及他們給的環境…………明知不可而為之,這就是體育帶給我們的價值。
『莊智淵』輸了,但你知道他很強,即使輸了也是堂堂正正…………
體育就是國力的延伸,而國力正來自政治……藝術也是同樣……………………」



「你看,現在的電視廣播!他上媒體了哩!
他還是一樣連話都說不好,需要人假裝是他………………」



「你知道嗎?他孩提時就在故鄉開展覽了啊,開展覽是很不簡單的,不是光靠天才就可以…………他母親想強調他是天才,不只殘缺……………
……但只有『狂飆年代』的人才會強調天才,刻意說明反而顯得缺憾不堪。
天才不過是敬陪末座的,是一切備妥之後的錦上花罷了…………
………雖然是自我封閉,是個『知薨奴』,但他們所作出的東西卻有一套邏輯、一樣思維……文化本身該不會本來就是一種疾病吧?是帝所操縱、玩弄的…………
你想想看,傳統文化中是不是有些東西狂信得很瘋狂、很不正常、很不科學呢?難以理解的呢!這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價值………
但說回頭,從小就被診斷出罕見精神疾病,大家會怎麼看?肯定覺得人生都毀了………無精打采、對世界不抱期待、窩在自己的角落做著別人不懂的藝術、說唱著奇文…………
大家都莫能辨,實在是自以為高明…………希望能早點走出來……………………」



「等等!你掛在牆上的那幅!那個歌手為何能賣35萬?我才賣3萬………
那個演員作的那麼Low,為何還能賣63萬?」


「因為你沒有大咖藝人般的名氣…………」


「那以後我們也不必發展產業了吧?只要發展演藝圈就好了,把藝人打造成全人。
藝人不只會唱歌演戲,還會修機車、蓋房子、研發電腦、駕駛戰鬥機……………
我們的國家有救了,這將是新希望!一定會成為我們的賣點的!
我們再也不需要擔憂韓流的強襲了!」


「唉~不用跟他們追高啦!畫家是要有市場的,多少就是多少……………
你的美感經驗還沒分享給我呢?你的美感經驗師法何處呢?」



「…………其實我沒有美感經驗,應該說我沒有把目光放在美上面。
『莎士比亞』說︰『美即是醜,醜即是美。』
美與醜之間分際並不是那樣壁壘分明,你能從美當中發現醜陋,你也能從醜裏頭去發掘美麗。像是一格很帥的明星,形象非常好,但是有一天媒體爆出他出軌,這不就是美人醜陋的一面嗎?
又或是一個滿臉皺紋、被曬得焦黑的勞工。他一天不見得吃得飽,但他把錢存下來捐給社福單位,一心希望社會更好而不在乎自己的感受,這也可以說是醜人身上的美。
德國哲學家『Alexander Gottlieb Baumgarten』他立下美學一書,這其實是哲學的一個分支。美學這個名稱其實也翻譯地不太好,那個詞原來是感受的意思。
目光不是只侷限在視覺上的美………包括你對事物的看法、你的觀念、宇宙論、哲思、你對生死、人類的看法,乃至於價值觀的取捨,都是其中的一環…………………

……………我現在其實沒有特別欣賞的藝術家,真的要說大概是法國的『Honore Daumier』吧!他非常酷,他從不跟從流行,也不管別人看法,只做自己想要的。
他也記錄他當時的社會、政治,他有一個作品就是在講述當時的稅制,是非常尖銳的偏判。
他畫了一群骨瘦如柴的平民背著沉甸甸的…………我也不知那是甚麼,也許是穀物,總之就是象徵財富。他們把財富放上輸送帶,輸送帶就把財富送到滿腦肥腸、一身癡胖的國王嘴裡。
我記得他當時還因為這樣的紀錄坐了牢呢……………
我最近在做個人主義的東西,以紀錄為題材,用我的做法來表現。

我說我要亞洲,是因為台灣地處亞洲帶,我想從亞洲入手。
就像英國人的文化中有歐洲的成份一樣,但他們不會自稱歐洲人。
我想複製這樣的經驗,從亞洲風開始。
等到達了一定的階段之後,我們就不用再自稱亞洲了,
因為佛摩沙已然誕生…………………………」



「記錄當下啊……我們為何要了解古人比了解今人多呢?
我們為何要把眼光侷限在傳統與現代呢?
何不創造一個新的文化,站在兩者之上…………………」


「是的。我最近打算建議文化部,讓政府推動新政策︰買畫減稅。
鼓勵企業支持藝術作者,買越多按照比率減越多,沒買則繳得多。
若企業的數量大於畫家的數量,所有人都會受惠。
為避免有人壟斷市場,在一定的時間內只能買同一作者,下一輪則不可重複。
畫家們得益也得有所付出,按照比例得捐出一些作品給政府。
政府會成立一家公司處理藝術品跨界產品的開發與實務,讓藝術真正走入人們生活。

這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想想看,你家就是屬於你的美術館,你生活中的使用物都跟藝術有所連結!這是『La Vie En Rose』!
大家再也不需要冷冰冰的展覽室了,
因為展間們將會蛻變成新的交際場、交誼廳………………………」




何大衛卒而之於其所以為之帝院,「Rhode IslandHospital」。

與櫃檯護士說其為他院醫者,欲予其力,護士疑之,何大衛又報院中一醫師姓名。
護士電問,確而使入之,入之診間。

何大衛更衣、著綠服、卻「菌人」,展而排闥。

十數醫人即如三光迸入眼裡,又驚見一血泊中人仰臥於臺上,醫者圍而欲癒。



「我終於見到你了,我的朋友。」


「大衛,先別多言,我有麻煩………………」



何大衛覺血人面黃之如弱孺、形若熊幹、耳紅而長似赤蛇,宛「奢比尸」哉。
碧血附之,又狀乾涸,恐莫救矣。


何大衛見醫人圍之刀劃,刻於腐肉,敗臭薰室。

何大衛雖有罩面,亦摀鼻少退,復觀惡醜之疫鬼,有異液自口中湧出。


醫者弄回春、舞甦生,手腳隨駭波擺盪,執欲使之吞吐。

然為帝所囊、既亡之死體喉無動靜。
慘綠衣袍皆齊站開,回轉過身,露嗜血白面。


手術終而敗也。                               





*****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啊!」


手術卒敗矣,醫者們哄而去之,獨留情誼之二人。

何大衛與張夏洛特於術後更藍服,語寒暄,相互覺鬢之色如雪也。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最近還好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唉,別提了。我只是想與人開公司,幫助國家增加外匯存底而已,這樣『臭了嗎』?」


「我聽說了………真是辛苦你了,不要太難過。你怎麼會突然搭飛機來呢?」


「我想回來這個似他處的家國尋找其他研發的可能,『惡習虎不食子』,政府卻殺了自己一手培植的產業,用這樣暴力的方法對待我們同仁!」


「但你仍然說著漢語,是我們國家的人,還是會效忠它吧?」


「我們現在所講的普通話不過是前『金』貴族所學的癟角漢語,飽受壓迫的台語反而更相近原先的『河洛』,自然不須再提連說話都需要人翻譯的『江浙軍閥委員長』。
不提這個…………我剛才來的時候,在機場遇到一隻蜘蛛,自稱夏綠蒂,說要我去找一個帝之恩院的地方………………」


「會說話的蜘蛛?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只是我很在意,剛剛我揮手趕走她,沒能再多問甚麼。
我也是因為聽她的話才能能找來這裡,我以為帝氣繚繞的應該是醫院,就想到你這裡。
進來後看到剛剛那具屍體好像有異狀,但似乎是我搞錯了?」


「哈哈哈,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就沒事了。你今天有看早報嗎?
聽說『黃金國』的『死亡谷』有一個人全身赤裸,右腳被拴在樹木,雙手緊縛…………………」


「…………『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與發,系之山上木』……
這就不是『貳負』之臣『危』嗎?
……………………………亡之谷………『王』之谷!
看來我有需要去這個地方,也許不是醫院的院,而是庭園的苑!」



「你出發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令人振奮的事,你有看新聞嗎?
『林書豪』成為『台灣之光』了,就像『楊振寧』!
他是有史以來最強的『華人』籃球員,他在與巫師隊的比賽中拿下三連勝!」


「林書豪不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嗎?楊振寧何時又成為台灣之光了?他是安徽人吧?
這個中華民國人1945年就去了美國,他從未參與國府遷台與本土化。
即使是戰後,直到1952年之前,臺灣人都仍是日本人。
他在1970年代確實來訪問了,但他訪問的中國卻是左岸的中國,即使他是中華民國人。
直到現在仍然有台人認為他跟我們是一起的……

這算什麼?台灣的漢人人口最近被認為有97.3%,我該說漢人有文化主義的傾向嗎?
還是血統主義?就跟猶太人有宗教主義一樣……………
上次那個藥劑的實驗你該服氣了吧?」


「那個實驗最初不是我的構想嗎……………?你以為你能獨佔時代雜誌的封面嗎?」




「斯是『破缺之宇稱』哉。

吾聞有兩子相戲於流沙中國,甲童語之︰『岩壑中有光輝,不似平常。』
乙童回曰︰『待我輩近也。』
茲日之出朝雲、少曖曖,『金烏』之不烈,猶見其如『熒惑之君』自以為之。

兩子並而奔逐,或即或離,時競時合,譬如賽局。
兩子亦卻之塵寰,只是見的在彼之一方。近之,是一銀門光也,甲童啟之,乙童卻先入。


箇中竟何邪?蓋帝之『無盡藏』矣。


兩子緣而名也,白雪數十載,乃忘之共見。
兩子就改其面目,模糊可憎,爭而未休。

乙童臨終欲以首見之人自以稱之,使時人得憶。
甲童卻否而曰︰『吾啟是也。』」



何大衛卒定的也,乃越之雲海,志有所得,而未畏帝氣之近。


再乘飛機,劃過赤之星辰,「Ghroth」之瞳即於身側,眈眈瞪視之。
斜風不減速,機身亦難平,然何大衛無所動,猶岳立澗停。

機身下,莫可探究,漫之以「Nyog'Sothep」的大霧。
又抬頭,天地者如幽淵「大壑」,行鳥逕自,無物能及。

漠煙中視為虛設,卻見一龐然巨影,巍峨獨矗之。
形竟幻似黑山,鋼翼輕掠,何大衛彷彿聞之「開明」低吟。

再眨眼,「羲和」依然,天光朗朗,復難直見。



何大衛下機、入城,問人以亡之谷。
人答之曰︰「『Ahwahnee』之南,直達谷口,行之以道190。」

何大衛聞而離也,即欲用車,尋之租賃。
行至公路旁,見一租車站,乃邁而入之。

來侍步如徐風,小腰皓齒,曼妙生儀。
且朱膚有文,虎豹隔間,繡口如玉相擊脆。

何大衛卻無動於衷,適然一瞥,瞅名卡之書「武羅」也。

何大衛洽租一車,得之易矣,遂驅車直奔「上帝」之所。



何大衛終於尋之「王之谷」。
入了所恩之苑,撲達帝境。

甫踏步,便感「耆童」鐘音,歌吹如溫。


亡之山壑者,斯之不尋常矣。
昔歲炎而不植,今朝野花擁戴,逐綻桃春面。

「流沙」中有黃花群放,蔓枝相纏,皆爭帝之常幸。
卻恆有一灰物如岩,不顧搖曳,超然立之。

物竟未似鮮滴之華,亦不共「蜚廉」謳語,所以在明日黃叢中獨樹,卓人耳目。
帝氣如有感,流其四周,莫溢之花卉。

蓋其物為墓塚,「台大護校」校長「陳翠玉」之不息地。


「鳧徯」鳴之,自枯槁降於墓頭。

何大衛別首,望谷中之另一路。
山形如腸,羊亦難登。

雖是枯木成林,但綴些許荼靡,行之卻越入佳地,道之更綠。

何大衛攀上山頭,見一無首操干戚舞於墨蔥之森,臍口向天,自為歌嘯。
觀其乃神似「刑天」,何大衛見之大驚,卻覺一事。

刑天吹如風、動若落花舞空,觀之久卻竟漸為女。

何大衛瞧呆了,恍惚間,帝之臨也………………………




「美者,何時吾人呼之,既不可得矣。
檻欄洞外鳥,羽翼任自由,乃佳人之青春宛如潮。銀花往復,歷而未衰。
蓋『歸虛』之帝操其蹈也。

每見此海上之英鶯,感歡愉之襲來,卻在履底闥開了『司幽國』之漫長道。

我遙視彼之多嬌,尚祈帝賜之更善藏乎?否!
誰可移視?

帝乎,但求一回,使吾臂撫其青絲,掬此甘霖。


美者,『造物』之化,莫非『黑帝』耶?
是誰之魅惑,使我不復窮理,未再望之永恆所,『Lelien』之棄。

彼猶清純乎?於深瞳之後。
千萬丰姿,縈懷莫能自已。或女或帝,『Nyarlathotep』,乃不能明。

我尋懸浮『長儀』光,且把以自醒。
思海外之妻兒見鄙,當何如之?

帝乎,『朝帝』,祈不使吾多語。
唯惜此良辰,我欲踏浪付摘斯,符禺山上之『文莖草』。」




何大衛瞧呆了,乃不覺後之有動靜。

「狂鳥」飛去也,蓋「金母」之「三青鳥」相競。
何大衛一迴身,見之玄服數者,默而圍之。

皆執槍銃,惟中者否。



「你就是何大衛吧?那個『三七仔』。」


「嗯………?你們是…………怎…怎麼………?!」


「跟我們走吧!我們大哥病了,你是位醫者吧,快來屢行你的職責!」


「閣下是誰?怎麼這樣不由分說就想帶人走,如果我拒絕呢?」


「呵呵,你不會拒絕的,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手上拿的是什麼嗎?
況且你不是認為救人超越一切,你以為醫生有選擇病人的權利嗎?
錢哪有那麼好賺的…………」


「……………………」



「我叫作『鼓』,請你不用擔心。過程絕對會保守秘密,而且會有高額的謝禮。
反之,你若敢耍花樣,就不要怪我……………………」




何大衛不待話畢,就諾其請也。
玄服者命其手首向背,一人於前領其路,餘者皆用槍銃迫之,時以恫嚇。

何大衛雖偶有掙扎,卻未敢不從。
「雍和」攀繞上,麟髮如散,久之不去。

又遠聞「泰姆山」傳「原人」之欲請其親來,遂要「罔象」飲,可以濃如蜜。


何大衛重恭「海內之郡」,共玄服數者行流沙之濱。
遠山千丈,一片翰漠,天瀰之紫,蓋日月光所往來出入。須臾而替,未留數秒。

何大衛見之死尸、骷髏翩然攜手,舞圓自樂,妙不能言。
「泰殛帝」擺手為其執律,誠如在「皂路與金牛之國」中。

易象之君,是為不更,婪嶼中國,乃不見「王公」巡狩。



「生而不均,死亦未必,卻卒有輪迴。
荳蔻之女受戮於學院前,有數千人祈之;午市誤擊之台中菜販,莫名銃則無人聞問。
天下之事者皆有其故也,歿而復初,又自尋經歷。

且問何為帝之律?尸扣墓以腫,歌魅夜半聲。

數對亡侶今正覓荒淫,衣冠把束腰,虛無未嘗從中言,脊骨不曾填。
敢說誰為相對舞?『洛神』乎?『湘夫人』乎?
凝眼但庸婦人耳,衣冠者亦然,皆是帝所弄。

亡尸骷髏齊舞渡夜,新生唯旦來,此性莫觸『太陽君』。

晨雞未命不啼曉,膚髮俱滅,亙古弗絕。
就從帝之搖擺為決哉,皇尸雖鄙食缽客,亦唱頌吾輩之『Danse Macabre』。」




何大衛共玄服數者行「大荒」之宇,譬如無波太陰海,帝氣盈流,神靈蟄伏。
遙望天際,其者如圓矣,若泛舟於烏溪,想應可通抵河漢。

呼號乍起,時有間斷,似毫微之絲,乃「Shub-Niggurath」之孕育濡沫。
誰為其主耶?「馬赫坡崖上之半尸」蝕目猙獰,終望虹路之方。

其族思索之,以為半身之既引故者歸去,然義之所失,卻莫肯正之。


何大衛共玄服數者入「玄牝」之徑,亮漸幽微,已不復見日月之往復,並漫之莫名霧。
人影希落,三辰將遲,唯「太歲」之光餘下,志在靡遺。

霧更濃重,但視兩、三尺,然玄服數者不嘗為惑,猶邁步向前。
何大衛彷彿臨之「渾敦」,手足麻木,目僅殘光。

一玄樓忽現於前,玄服數者少停,蓋道之既盡也。
霧於樓前即止,何大衛抬首,見其上刻之「昆侖之丘」。

鼓擺了擺手,門前之「蓐收」像目光閃爍,閃爍詭麗之碧彩。
門乃洞也,遂入其中。



「躺在最深處的就是我們的大哥『英招』,等等請你小心點。
雖然祂看起來死了,但是祂肯定還在,所以請絕對不要失禮了。」



廳堂無傢俱、燭數列,滿室漆黑。
火點成路,「宵明」風動,何大衛緣之得道。

過九室,入更幽微深沉處,形似手術檯,英招確於上也。

何大衛還也,欲求助,鼓諾之,以電話使張夏洛特來。
張夏洛特聞何大衛有急,不由分說,聽其獨往。

並得何大衛之暗號,知其有難,報之警也。


張夏洛特即之玄樓,兩人且將攜手。
又著綠服、消卻「小人」,執銀刻刀。

然英招不譬瘧鬼,雖不嗅惡臭、未見其腐,亦莫可得其由中動靜。
何大衛汗出如漿,張夏洛特汗不敢出,刻刀數劃,卻莫籌一展。

兩人騰移五臟、接連血脈、剖開頭顱,腦髓之不在……………
是驚見黑海於中,有「幽都之山」立其上,「赤脛之民」無數而生。
見天者洞開,滿溢出也。

兩人大驚,即縫合之。
英招之雙目卻忽一睜也。

玄服數者推門而入……………………………



「你們兩個在對我們大哥做什麼!?
『土螻』、『朱厭』、『欽原』、『戾』,殺了他們倆!」


「不………我們……張夏洛特,你快走!」



何大衛蹴之,未的,擊之燈火。
燈火落於燭光之上,乃燃起「祝融」之形。

欽原痛之以拳,何大衛鼻紅嘔血,頹臥在地。
鼓即速行銃殺之,何大衛中槍、抽蓄,不過須臾爾。

剎那思之「母曰沒時當於香港之維多利亞港埋骨,想我亦應如是葬,今卻不負可求。
海內無王,幽國人宇,唯祈『異后』外施庇護之。」



張夏洛特自側門走,奔後九室,入玄樓之囿。
回首望之,見玄樓於火中不覆,「Tulzscha」居其中狂舞。

瞥少遠處有一昆侖警察,踉蹌而趨也。
奔於前,見名卡書之「陸吾」。




「如果有個地方完成不了的夢的話……
如果家鄉不歡迎我們的話……………我們也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實現吧?」


「你省省吧!難道換一個地方『魯蛇』就會變『溫拿』嗎?要完成理想難道只需要想法嗎?這實在太不成熟了!」


「警官,你看到他們的屋瓦燒起來了嗎?
若是整個山谷都漫延了『炎帝』的盛怒、若是這把無盡的青火燒出了山壑和谷間,
進入了人們所安居的都心。那其中尚有難以數計的人們啊!
這在往昔洋溢著淘金熱潮的大城,不能分辨左右手的人們仍有數個十萬,
並且生活著許多牲畜……………我怎能不愛惜呢?」


「……在你擔心他們之前先擔心你自己吧,
進入了帝所賜福的雅苑,你以為你還能恍如當初嗎?」




張夏洛特既無策矣,聞言垂首,悵然自步於青紅之獄、煙花之園。
隨即隱沒於林,林過則人失,未復能見矣。

衣袍落滿地,蓊鬱不聞聲,但餘一喜子蠢動於下哉。



「父之如『十日』。
若『羿』使素矰以扶來、帝子之不再,吾且將泣、且當悲,卻莫可還之矣。

又父之如生菜沙拉醬。
若羽骨盡折、玄烏墮翼,坤宇付之常夜。
我就成之生菜沙拉醬,由衷如是。

酸澀地,乃不見大塊復光明;甜膩地,蓋為故時吾曾有之矣…………………………」






………



……………………

十數日後,陸吾書之報告,呈之「蔣經國國際學術交流基金會」董事長「毛高文」。

毛高文翹著腳、抽長煙,取而閱之。
「恩」應一聲,擺了擺袖,陸吾聞其答,無聲而去也。

毛高文擺首,望之室內盆栽,望之永不見葉、永不見其轉化之彼岸花。
忽一稚子走而躍來,奔至案前,伸手玩弄案上之數疊千圓紙鈔。





「孩子,你也喜歡我的力量、我的藍色嗎?………………
我那創造悲喜、無窮無止的金錢蜘蛛網……………………………………………………」          







2015年5月13日 星期三

~善然氣~A Scene Of Mountains And Seas



孤索之嶼,澀然之城,有一畫伯居北城中。

彼執鴻豪以厲色,點墨上彩,神情用摹。
轉勒一絲不如實,勾出眉韻,卻更為真切。

今彼正如臨,骨膚之仿,狀若帝尊之姿。
瞳鳳雙持平,舉而齊髮額,頷下則有「雷澤」吼出。

然炯炯灼目,匪似高廟慈父,
一身金羽,鮮極乃有腥臭。




其為「帝」之者乎……「驩兜」之者乎……




斯為彼事稱功業,崇幽之復始,淫辟不能服。





「世界是數學化的結果,有機率就有必然。
只要機率不為零,便無法假定其不存在。
『莫非定律』不正如是說?

讓我們進入第666課︰『生物的繁衍與競爭。』」




子曰︰「飛塵者,數之因果也。輪轉於中,必也依理。」

嗟乎,其孺子之戲歟。


宙來本當日,宇間無知覺。
我聽知也於少年,故憶兒時之趣,想是如此。
旁人亦同哉。

這等童思,乃在教室之間授,卑鄙於生,忝為師人。


今生者眾,既沉於烏田裡,探訪舊夢,莫顧現實。
當知授者無聊說,於焉而彰。

不消須臾,下聞鏘然之音,行浪潮之奔。
大壑沉淵者,突也奮起,誠然怪矣。




「欸!這不是學生共治會的會長嗎!過了一個暑假不見了哩。」


「哈哈!黃帝,人家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我簡直一刻也不能不見你啊!」


「真會說話呢,炎帝。你那萬年首長什麼時候要讓讓賢啊?」


「哈哈,我也非常期待啊。
可是並沒有其他候選人與我競爭,我只好繼續為大家服務,難以卸任。」



忽聞「達達」聲作,蓋一人來。
火眼欲瀉,聲若響鐘,英氣逼人。



「蚩尤。」


「炎帝,我們系上有點事情需要共治會處理,所以……?」


「抱歉了黃帝!我又有事情要繼續忙了。」


「沒關係,我樂意替你清閒。」


「哈哈!那你快點回去吧!」



大黿翻天,百里躍燕鰩。
然炎黃二帝竟如海中神鐵,遙遙而望,相互語之。


沒有勞務的黃帝便即歸去,雖稱以帝,卻未營黨。


羊腸蜿蜒,千騰百迴,猶如蜈蚣之邙,默然靜臥。
動也未動,莫明生死,惟五內「菌人」代以之。


黃帝,帝也,本當卓然,自不能以小者譬之。
今卻持尋常之氣,出入無從,彷彿一般之民。

望皆如此,只目中帝氣,終不能消。



黃帝放課,作他人傭,其主乃為帝傅。




「我回來了,華胥。」


「你回來啦,今天如何啊?」


「我遇到了炎帝,那副權力者的模樣,真是………還真是目中無人啊。」


「你不是有意要角逐自治會的會長嗎?」


「我會,但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我要與他友好相處,並取而代之!」


「………」


「今天我還是一樣工作到9點就上樓睡覺嗎?」


「對,在『他』回來以前就上去吧。能避則避,省得麻煩。」   





*****





伯益執毛,獨刷於室。

弗喜儚譽,國人多不知。


有人曰︰「異形出其手。」
誠謂善也。

所繪之某人某事,不經其說,便不得見。
旁皆以為不足濾,使其由之,莫使重之。



譬如「大覺人」像。



在「高砂國」中,有黨經濟,稱天之降命,自號為佛。

彼者多行世所以為之善,而廣得布施,屢更緞綢。
使一二於困,盈餘則築宏寺花鐘以志光輝。

周皆為其黨人所購,巧使名目以賤價,儥之則用十倍。
時人大抵以為道貌慈藹,岸之昭然,可以託信。

故大肚國之土,有「石虎」棲也。
黨朋欲砌危樓於上,內外商議之。

議論過,遂疊磚瓦而成高牆,周自來歸,乃成一大社。


石虎莫奈何,改生於社廟之下,啃噬「后土」。
落成至此經數載,今雖有人既知之,卒為少也。


社之磅礡,鏘然立世。
是謂功德莫可上,黨人為其社主塑像,乃稱宙宇開來之大覺者。

造之以十,脫之以百。


而購買者便不得知了。





黃帝坐在電視機前。
似悠然享之,更如奈之若何。

彼看著國之紛擾,騷然竄動,欲聽喧囂不能聞,欲止若平又不得。

百無聊賴地望之電視,時也流也,終至遲暮。




「……我承諾過我的國民,從前當選的支票將會一一兌現,絕不食言!
天佑吾國,人民作主!人民萬歲!」




嘗猶中國風發的大禹,今也為圍。

庚辰年時,狹民之所望、擁易之希冀的大禹,卒也捉襟見肘。
昔萬首戴一、呼號無二之榮景,已然易矣。

盛況依舊,容顏卻改。





浩淼之洋,有大物周遊於中,碩賽比鯨鯢。
蛸手無數,動輒嘯浪,每每震懾漁人,以為海主之怒。

海內之人稱其為「共工」之嚎曰、「禺京」之興作,奉其為神。
海外則冠以各式淋漓之名,譬如懼源、譬如力本,宣假傳誦。


然神不神的,實與人無關。

自然之津渡,誠非人力能及,
帝之不動,只是運也。

夫之生還,乃依此理。



世界本是瘋狂的,帝之推移滿於內外,更易不停,喧嘩不已。
人莫能知之。

四百年前弗知道之遠的「蘭州人」與「葡州人」,亦是緣帝氣至此。
餘「佛摩沙」之語,行鴻基進門之舉。


嗟乎薨儚之島,往者無世界,後來未必非。


「延平王」由海上而來,因潮入隘,以兵相逐。
蘭州人垂敗,締約而降,所以島之盡落於其手。

「清國」虎視之。
命「靖海侯」乘船渡峽,相機進取,克鄭於東寧。

略以新政,消番為華,清國功績也斐然,十全武功出其一。


光緒逢風雨,板蕩猶未視,四所之平皆作亂。
色目人始之。

哪更料山跡微「日」,黯淡漸增,聞香撲至。
清國之所以雪上霜矣。


疾也遞漸,陳積壓瓦。
偌大的帝國終於不支了,頹然而倒。

樹傾之猴飛,原火之鹿走。


心懷逐鹿之人,遂爭牛耳。
以自由為名,立共治國。

卻逢「亞之共榮」的崛起,再燃烽煙,僅數年數地光景,時不予矣。
其餘略之。


干戚二十載,直至「大陳島」。
謂之︰「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然中國人之殺中國人,誠匪稱第二也。


「志清」獨挑橫樑,負金越海,心心念念。
而波瀾之狂亂,勢既不可挽。

府之易也。


志清來了,志清卒也來了。
所以「佛摩沙」乃有「臺灣」事。


聞之至此,似有異哉。

昔之蘭葡銀貨,煤山太極,與「高砂」何干?
志清偉業,甚恐未立也。


如此不平,莫非「帝」之紛擾,把羽煽之。

異域人種總使服之,舳艫海至,納為其有。



嗟乎,近代之呼號,其在群使自知,年載一決。
乃至用之、由之、新之,確個人之國族。

世居在莫明土與無名霧的,何能不奮起?


今於世界之央者既失了。
「佛摩沙」者乎、「高砂國」者乎、「台灣人」者乎,其已為解否?





黃帝望之電視,聰不聞新。
思之汗青,歷歷猶記。

朝日漸昏了。



「我回來了。」


「華胥,你回來啦。工作辛苦了。」


「是呀,里長助理很不好當啊。
等一等我還要跟爸去立法院吵憲法裡中華民國疆域範圍的爭議與法條,
委員們對這方面頗有問題,想諮詢爸。
完了之後我得回家招呼小朋友,晚上就你自己吃哦。」




黃帝無所事。

望之電視,有感於飢,遂起而行。


湯泉之深,譬如京洛之闕,衣冠匯聚,輒若浮雲之數。
古城雖頹,大派卻依然。步於老巷故街之內,時覺春光捎逝,新人舊變。

湯泉本非尋常可以出入之所,幸得華胥父之庇蔭,方使自由。
簡單招呼了保全,就走了出去。


往時嘗與華胥遊之,黃帝來到了南機場夜市。


喧雜的小弄,沸聲延綿,人多進出。
蜿蜒似羊腸,時千迴百折,未知道之盡處;時銀河直瀉,乃覺回首之時。

斯為台北之一隅,集騷然之「饕餮」於此。

販之吆喝,從此不杜矣。


黃帝見之甜不辣、貢丸湯、炙牛排、海鮮切,卻興之不至也。
緣之經,順而買了點滷味。

行而食之。


夜市多為生活之集處,人生而之須,自是皆有。

黃帝膳畢,步於青街,望之寡而索然。
似若有思,視旁側紛擾之不見。

偶一抬頭,見素冠其華隱隱,始之興焉。
唯沒衷內以罩己,不使人見。


黃帝欲蓋,入而訴之,即以錢買之。


備整欲發,但聞店員與其語︰




「客人,您戴著這頂帽子很可愛呢,與您相當匹配哦!」        





*****





「真是太謝謝了。在這個大家口中的『冰河期』裡還有您這樣的人。」


「這掛在我家應該相當不錯吧。
『人頭投票,無需言語』,真是有趣的想法,你對社會相當關注吧?」


「也不能這麼說啦,我只是跟隨著媒體的腳步罷了。
有議題火紅就必定有議題被遺漏,我不過是紀錄其中有趣的、重要的、被遺忘的罷了。」



伯益圖窮,黑白兩分。
其勾之圈者,隱於墨墨黑字之側。

大處落之色塊,態似無的,所示若以書之。
然大塊之威儀,不假言語,弗說且自明。

豪毛峰轉,而成一繪。
逕自如世之輿圖,搓沙而射,意有所趨。



「讓我稍微為您介紹吧!」


「客隨主便!」


「您知道掌握國會多數的政黨,勢必在立法院程序委員會中享有優勢嗎?
多數黨只要每次在立法院程序委員會上發動人數上的優勢,
就能掌握立法院議案的審議生殺大權。
法案通過與否,不是『說之以理』,而是『用人頭而數之』。

因此,掌握立法院程序委員會就等於掌握了立法院。
只要有必要,用人數封殺法案也是輕而易舉的。

即使不幸在野了,也可以通過自己要的法案、否決不要的法案。
再操縱媒體灌輸人們對執政黨的錯誤印象,就可以為下次上台創造條件………」


「確實,但民主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以多數論定………」


「您知道總是哪個政黨把持國會嗎?」


「對了!聽說您早上偏好法國吐司?」


「……是否黨產的問題至今也懸而未決。」


「對了!您對繪畫本身有什麼想法呢?」


「想法嗎?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呢。
目前我希望紀錄下有影響力的事情,從而使別人注意到。

至於其他東西,您曉得應用嗎?我能通過一些方式使畫作變成其他東西,
好比說家具、地毯、服飾………簡單說畫作…哦不……創作物,
就是我的構想來源,以作品為構想,是變化的模型!

就像我的畫作以現實為基礎,而模擬它一樣。
您知道嗎?您看到的是一個畫面,或是順著我的用意看到一個事件。
然而我真正看見的卻是一個產業,一個產業鏈!

只要有了種種配套、各個專業的配合,
藝術就能扎根進人們的生活,直接影響它、甚至領導它。
到時候就算是以極為低廉的價格也無不可呢!」



行而思之,總善過不思。
然縱使常為,亦共訕嬉並肩矣。

言之而弗能行之者,人輕其也。
視為張口空闊,從來不重。


誠如「拿波理翁」所云︰「莊矜人與滑稽人,其者但隔一線耳。」

又曰︰「辭海如我,一無難字。」



「聽說大禹最近會有點空……」


「如果能看到他那就太好了。」


「哈哈,我會替您向他提起這件事的!」






食堂之中,有氣蒸蒸。
眾皆拾得一晌之歡愉。

黃帝獨游於此,與相列隊,端盤領食。

見掛之電視,或聞上之廣播。



「各位午安,這裡是記者『劉少奇』。
面對紅軍劈海嘯浪般的聲勢,
曾為1993年<時代>票選為國會風雲人物、
評鑑立委第一名的貪腐領導人大禹始終抬不起頭。

曾經喊水會凍結、陽光跟著他的大禹今已被視為寇讎,紅色的大海包圍了。
他被圍困在孤立的小島上,看不到另一端、也離不開這。

與兩、三個法理上的親信躲在拒馬後頭兀自比著『挺扁手勢』,
反對他的卻是以前的戰友︰一個孟浪地坐了二十五年牢、
以優美文筆書寫『與志清告饒信』的『台灣省』『曼德拉』………」


「中午於食堂取餐請各位同學務必排隊、遵守秩序、保持禮貌,這才是優良的好模範。」



黃帝端盤,神游於外,身之亦步亦趨於黨,卒不見緩。
食之不多餘,則取其二、三類,亦能果之。

領之長案,無語就座,雖不見三人影月相聚歡,仍可逕自由酌之。


又觀之電視︰


「這裡是記者劉少奇,現在為您報導現場。
如同祭典般的選舉車隊穿梭在『介壽路』週圍,
與示威的紅軍形成軸心圓,聲勢逼人,不止不休。

國民黨的『中央黨部大樓』與『自由廣場』兩側的道路也有遊行列隊
為這個盛大的慶典增添氣勢。

現在進入『信義路』的首輛宣傳車,上面站著的是國民黨的黨主席時任台北市長『啟』!
啟高舉著雙手向他經過的人民表示善意………」



黃帝用膳,有人擾之。
蓋炎帝之赤黨也。



「黃帝,真巧啊!
獨自一人悠閒地品嘗佳餚,看著社會上發生的事情而不參與,果是清高啊!」


炎帝輕莞爾,望之黃帝盤中兩、三點。


「你們來啦,學生共治會的選舉也要開始了,你們都準備好了吧?」


「哈哈哈!當然啦!蟬聯數屆共治會會長,我們炎帝是不會輸的!」


蚩尤猖囂,黃帝之不改色。


「確實如此,但難保萬一啊。驕兵必敗,蚩尤不知嗎?」


「哈哈哈!那要來打賭嗎?輸的人要把內褲掛在頭上作他的萬勝兜鍪!」


「不用了!反正我不角逐大位,預祝你們順利續任!」



黃帝膳畢,起身欲行。
卻見一人蔽於姜柱之陰,應龍是也。



「應龍,你來得正好!我剛才與炎帝那幫人見過了。」


「是的,我待在柱後一段時間,都看在眼裡。」


「我早準備了,將這些裝入紅包吧!
我要你立刻攏絡各系的系代表,請他們替我宣傳,並散播對炎帝不利的消息!」


「萬一有人不服呢?」


「就告訴他你若當選,共治會將大幅改制,到時可讓他們進入共治會轄下的秘書部。」


「我?!不是你要參選嗎?」


「你和魃去替我們社團宣傳。
告訴中立份子是我代表我們社團參選,若是炎帝的死忠份子就說是你。
開始選舉之後你再棄權,由我們社團發言人兼秘書長的魃來宣布提名我代表我們社團繼續角逐共治會會長。」


「明白了。團長,之前說選上你就任命我為秘書部首任部長?」


「沒錯。我還會以會長身份向學校申請社團經費補助,到時就由你女友魃來接任團長!」



子曰︰「君子之無所爭。」

其當選賢舉能,合乎禮。

共治會之執牛耳,黃帝之有所謀,應為生之帝歟。


黃帝送應龍離開,便自上課去。



「只有小孩……或者說心懷童稚的人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幸福與圓滿。
人只要一長大,各種壓力與責任便隨之而來。
以傳統的話來說,即是男人娶妻、女人生子,養育兒女自也屬之。
有資源才能繁衍下一代,沒資源的就慢慢消失。
從演化觀點而言,汰弱留強、贏者全拿………

能在血緣外找到一個相知相惜、幫助自己的他者自然是幸福感的來源之一。
然而「伊曼努爾.康德」曾表示︰『沒有一個他人能夠真正地認識我。』
就這個層面來講,人絕對是孤獨的………」



黃帝聽講,難辨所思想。
其共三日不盡之雅音繚上「玉山」,是聞道乎?乃不得知也。                  





*****





門闥受排,春風流之於室。

「達、達」之靴聲迴此狹間,從者從之,於兩側立也。


「唉呀!真不愧是國之元首,好大的排場!」


「哈哈,法律明言領導人要受到保護,不然我也不願意以這種排場私下與人會面。」


「不過在這種時節就算您不願意亦得為之吧?」



伯益笑之,禹亦笑也。



「我聽說了,您非常關注最近發生的事情。」


「國家的事情國民都有責任吧,況且我只是記述它又沒有做什麼。」



禹思之半晌,乃言︰


「最近我的處境您也是知道的,我有個想法。
沒有人知道您躲在這種杳無人跡的深山中,沒有人找得到您,更沒有人能要脅您。
您在黨派上的立場也與我有別,絕不會有人想得到我能找上您,況且還沒證據。

我就直說了︰『我即將卸任,打算將國之鰲首的位置禪讓給您』
您願意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幫助我嗎?」


伯益聞之,不改顏色,謂之「忠賢不讓板蕩」,就以諾也。




黃帝猶獨行,步於羊腸中,何處是現實?
或學院、或歸程,皆以千百折。

欲回首時不曾憶,亦難望之盡。


微風漸劇了。


「雨師」細作,簌簌而落。

罩於「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玄之坤宇,陰溼而冷,潮起生菌。


叢中之必有「槐安國」也,蟻然碌碌,甚為精靈。
是黑之精怪歟………


若以「槐安國」譬之「九州」,則「我」為「大九州」;
若以「我」代九州,則誰之為大九州乎?

斯乃自深深帝境,莫可名狀,「黃服之王」的戲謔。


風雖更劇,卻雨多不大。

黃帝來也,群鳥齊飛,飛至一牆頭。
黃帝賞玩雀群,猶豆之麻禽,竟自是一國。


「啾、啾」恰好,往復交相,用融以一也。
更又似明禮暗奪,互成作對,爭為輿主哉。




「注意、注意,自現在開始學生自治會會長選舉正式開始,當天投票、當日公佈。請各位候選人立即登記,其他同學也請於課餘時間至校本部行使權利。逾時不候、逾時不候。」




廣播乍起,黃帝抬頭望之。

聽碩聲之鏘然,群雀聞而飛也,沒於「昆侖」之方、天之青門處。



「應龍,你來啦!狀況如何?選戰已經開始了!」


「依你說得做了!我已經棄權,
目前我們社團沒有人代表選舉,等等我會要魃前去提名你並呼籲我週圍的人將票投給你。」


「炎帝那的情況如何?」


「就現況,我們的禮包攻勢看來有所成效。不認識的社團部份投給了炎帝,親近炎帝的則有部份還未投票,他們似乎沒那麼團結。由於我們還沒複提名,我們還無法被投票………」


「很好!好的開始!按照這個氣勢,你就快要成為部長了!」


「……哈哈,全仰賴團長的策劃。」


「好!立刻通知魃做下一步行動!」



應龍諾以黃帝命。

黃帝得少閒,遂上課。



「美國先知『H. P. 洛夫克拉夫特』說得真好!
他認為︰『人的思維缺乏將已知事物聯繫起來的能力。
人類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個名為無知的小島上,
這海洋浩淼無垠、蘊藏無窮秘密,但不應航行過遠,探究太深。』

『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便是對未知的恐懼。』
有相當多人將這兩段話與知識作連結,我卻認為關鍵字是『資訊』。
在這個任何事物都呈現爆炸的年代有誰能定義知識並證明呢?專家嗎?
哲學家皇帝『陳之藩』不是說過︰『專家只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狗』嗎?

對的與錯誤的都以十倍速推前而來,證之不盡………
留在我們腦中的,只是來來去去的資訊而已。


『人的思維缺乏將已知事物聯繫起來的能力。』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充斥著各種資訊上的不對等。


你無法想像你不知道的事物,因此人想不受騙是極為困難的。
比方說家族對我的欺騙、朋友對我的隱瞞……簡言之︰我與他人相互欺騙、造假的事實。


『H. P. 洛夫克拉夫特』害怕人因接觸得太多而喚醒沉睡在大海裡的『天神』,
就這裡我是否可以說天神之所以占盡優勢不光是因為神力,還有祂也位於資訊上的高處呢?
只要了解祂,我們是否就能採取相對應的措施呢?

若答案是肯定的……誰能掌握資訊,誰就能控制環境與時間,成為『世界之王』………」



黃帝舉臂,言以問︰



「教授。人的聰明、人的智慧,究竟是人生而有之,還是環境使然呢?」


「以演化的觀點來說,沒有進化,只有傳承。
智不智慧、聰不聰明、複不複雜,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人所有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是無關輕重的,而為何人有智慧呢?
肯定是在延續上起了正面的作用,沒有辦法獲得資訊的人類在過去極難留存。
應可判斷為環境使然,是外在影響的畸形結果………」


應龍悄如狸奴,半途而入,伏於黃帝之側。




「團長,事情不妙了!魃被蚩尤、夸父,還有祝融他們帶離現場,好像是去做校際訪問。
如此一來就沒辦法在今天提名了!」


「什麼!這………」


「團長……」


「只能孤注一擲了!我自己提名!」


「但你不是我們的秘書長,如何提名?你要獨立參選嗎?」


「只能這樣了!本來我希望能夠團結舊時同心社的人脈打一場漂亮的選戰,
事到如今我只能祈禱投票人有在看參選人,而不是只關注團體名稱。」




應龍與黃帝同出教室,同入行政中心。
黃帝確登記了,應龍則立於外,未發一語。

兩人又上課,直至近昏。
放課時,聞「噹、噹」數響,生之自治會之舉卒有勝敗。

何人為勝邪?果是斯人矣。



「應龍,我先回去了。社團後續的事情就由你代我處理吧。」


「我明白了。」




黃帝獨然歸程,於樂聲懾然、煙花攝魂中。



「華胥,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


「……最近我弟弟惹了一點事情,……他交了一個女友。
她欠了錢,我弟竟然因為她把這間房子拿去抵押了,現在我得先處理這件事情。」


「…那我們?」


「我跟我『家人』會先去我姐那邊,那是我媽的另一間房子。
我替你在一座寺廟租了一間房間,你就先去那吧,先別抱怨………」




黃帝復行,攜囊以簡也。

至捷運「小碧潭」,其巍然而拔挺。
中有壯業欲興,布幔遮天,蓋一工地。

高十多尺、深千餘坪,為「中央新村」之重鎮。

而位於其後的,乃是遙望「溪洲部落」,更拔然之極峰︰
「林榮顯」與「李祖原」的「MeHAS」。


黃帝不言,望之樓將興,舊時販冰淇淋之者,今既無見矣。
惟廣院庭筠,寥人淒寂,摩天與之。

刷了「連勝文」的「悠遊卡」,黃帝上之捷運。



「…………人經常是愚蠢的。

在過去,人將不了解的事情、現實世界的現象稱之以『神』,或是當成『女巫』燒死。
教會立了神,便將異己者處死,即使是可能對學術有發展的對象,也毫不容情地打成邪端。

數百年後以理性為主的思維領導著『啟蒙』,以看似條理、邏輯的方式匯整成『科學』。
有些人不相信光怪陸離的事物,嗤之以鼻,認為其『不科學』。
但科學只是一種有理論發展的『雜家』,試著解釋世界,而非代表。
不知道的事物、無法想像的事物,究竟是不科學還是不可思議呢?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所有的東西早就出現了,『量子力學』自然也不是近代的產物。
資訊來來去去,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挖掘出什麼,就跟世界一樣有軌跡卻無來由。
獲得片面資訊就將其奉為事實,這總是危險的…………」



黃帝憶之課堂,紛擾而不能辨。

疾行之星恍惚於前,一閃而逝,卻多不能數,數亦不盡。
於星辰瑣碎之際,捷運直至「關渡」了。


黃帝下車,刷卡扣款,昂開鞋履,欲之「寺廟」。

黃帝出之捷運站,見廣之腹地,又有二、三拔然之築起。
時驟新風,為舊時所未見矣。

帝俊女「宵明」,獨群延綿去,於新樓之舊路側。
眾皆星光僅數點,惟斯劇也,黃帝從之。


緣途樓之多高四層,今觀其已故也。
只是既往之城嘗發達,縱沒落之,亦有新樓一、二棟兀自立於山腰矣。



黃帝從宵明,卒至「關渡宮」。



大廟小門不高張,也無「羅漢」把守,黃帝逕入也。
乃見宗廟之遼幅,誠未嘗思矣。

夜之無人,但有火光自形象。
徒耄耋之類,或於內把帚以舞;或於樹下、庭中聚對以聊。


牆上花雕、門中判影、柱之飛蟒,皆可觀其百年之昌然哉。
更羅民俗之義理,傳聲具象,廣布內外。

四維八德、求仙祈願,不過如是。
社之耆者尤愛之。


海外之「聖堂」形更龐然,卻不比自家親。


關渡宮曾為北之信仰原,舊時小廟缺灶火,多至此取其爐中也。
今人似多不知,只識「龍山寺」、「行天宮」。


早年人之來「佛摩沙」,惟兇潮攔阻,難望津口。
人常以「淡水河」入之,又遇水魑迷航,不鑿而沉。

幸入者謂之︰「關渡宮、岸燈塔,見之安然也。」



天上流星,剎那明滅,恰如天馬之蹄。

黃帝不知路,登之關渡山,望而曰︰




「我看到了!那座寺廟!只要走旁邊這條公路到對岸,寺廟就在對面的山頂上!」      





*****





伯益猶逕作,作以人之不知也,其所為何?
繪之二圖,卻使人不明方法、形亦不形。

畫者今以何用風尚耶?斯惟具象矣。
一言蔽之,見似何物乃何物。

觀伯益之繪者,乃無所相似。
雖問其人,答以︰「何所不似。」然總不得之。


伯益以油彩、墨硯記敘之,假以時事。
人常耳聞之,卻多不識矣,但崇西來物。

歐風亞漸,今人之尚歐風而貶亞洲,誠是奇哉。
誰為亞人乎?佛摩沙之者其皆為是歟。

雖匪賤之,亦有所輕矣。



伯益繪之,用以一畫「王丹說」。

近日國之育方又易也,若以彼為之,來者必不知「228」、「白之怵」。
緣此成功大學之王丹曰︰「海之青子、國之生族,未知故之厄事,其當為悲也………」


伯益欲力,以畫彰之。
縱惑不尋津,亦要問之以記。

伯益之問即尋吾者之今,其當為何?誰是我?而我將為誰?
故之亞洲既然不復矣,當以記明之而後兀自決也。


伯益繪之,用以二畫,其中書曰︰「而後千乘,任啟之。」…………

字義何為?意之何所趨邪?於他人用意僅為浮光掠影矣。



「茶靡」滿盛了。

伯益聞香易頷,以側窗遠望之。
驟聞門作「鏗、鏗」響,伯益罷筆起身,迎之以洞。



「唉呀!好久不見啦,怎麼突然來了?」


「當然是來探望寡然隱居的賢人啊!」


「哈哈,我若有能力早去做事了。快請進來!」



伯益引入之,香茶。



「在工作嗎?」


「是啊,任何時候都閒不下來。但總是覺得不知足……也總是在黃雞群中尋紅鶴似的………」


「聽說你接下大任了,真是恭喜啊!最近有什麼新發現嗎?」



「哈哈,好說!這全賴各位對我的照顧。


唔,發現嘛…………就我的觀察國人普遍存在著一知半解,
將一個不普遍的現象放大到整體,實在是過於簡化現實的生態。

什麼是『藝術』呢你想?不僅止於重複傳頌著『美』卻無意義的東西而已。
『亞洲』也是,也曾經飛黃騰達過。
雖然現在的風俗大體上已易幟為『舶來品』,卻仍不斷地跟『傳統』摩合著。
我不過是透過記述只有我們才知道的事情,重新定位我們是誰罷了。
………總有一天亞洲也能站起來,就跟『我們』一樣。


我近期對『本土』產生了不可言喻的興趣。然而每次發表我的作品,評價卻不總是正面的。
這本來也沒什麼,但是有一次我跟一位從夏威夷來這生活的藝術家『萊恩.葛里』聊天,
聊到這裡的大師。他說比起現在他更喜歡以前。

我不認為他是個復古主義者,但比起過去也許真的遺失了什麼。
現在的東西多半只是移植外來品,不是我們真正的東西,也沒有『在地化』,
說到底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真正的東西是什麼。

你瞧『國畫』,它來自『中國』,中國是個非常曖昧的詞在以前。
它總攬了政治、文化、地理、國族,並且還不斷地膨脹。誰是中國啊?你嗎?


說起國畫的大師們,的確畫得很漂亮…馬呀……花呀……,
我去參觀藝術家工作室時也經常聽到人們對其稱善呢。

不過畫得好是個怎樣的概念你曾想過嗎?
美嗎?漂亮?還是饒有內容呢?又或是凡『名氣』、『大師』所繪皆為善品?

我去參加『郎靜山』攝影評講雅集時,一位跟我一樣的來賓,
曾於加拿大為官的『陳處長』對此有著洞見︰『大師說穿了不過就是人捧人,沒有可依循的背景如何捧?這是有條件的。』


『大師說穿了不過就是人捧人』………
我想起我去『張正則』故居時看不見他為何是個大師。

那裡很清幽、很別緻、很『安靜』,他也有很多看起來很棒的收藏。
但我除了看見他多有錢外再也不能看到其他的了。
他為何是個大師呢?我們所認識的他只是形象上的他呀!


他為何是『我們的』大師?即使是,捧得如此高的理由又是……?
他自『內戰』以來便旅居於世界各地,中間的確有數次遊台,但也馬上就離去了。

1976年方定居台北,1983年便即死去,『享』壽八十三歲。
如此來看,他與這塊土地的淵源只有七年左右吧?那時這裡的人普遍認識他嗎?
………這個問題似乎苛刻了。

不過………『渡海三家』的說法又是何時開始的呢?不覺得很敏感嗎?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外省客之鄉愁』一類的,
反正這個時代『本省』與『外省』的面目也已漸漸模糊了。


萊恩.葛里曾和我提過,一個擅長花卉的新興『大師』,那個人我也認識。他其實對此表示失望。他認為那個人只是在複製而已,他沒有想法,被如此敬重太奇怪了。

我以前也不知道萊恩.葛里在做什麼,直到某次他和我分享。

他認為人的力量並非無窮盡,只有自然才是不斷生成、自善的。
現代都市將人與自然分開,是現代人感到疲憊、倦怠的主因。
人若要繼續往前走,就必須回到『造化』中『充電』。
他做了一系列這樣主題的作品,從不同的宗教出發闡述相同的道裡,萬流歸一,
他在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似乎沒有人真的知道,對比如同『La Vie En Rose』的那個花藝大師,
他覺得自己十分沒有立場。

一個人為何成為大師?只因為他特擅長『Copy』嗎?我們要接受這樣的價值嗎?





話又說回來,張正則雖然螢光幕前風光,人也海派,但他死後卻鮮有人來弔唁。

居處也如廢墟般『半荒廢』著…………」



「你真是暢談啊!勿說古人了,你在做甚麼呢?」


「說之前………朋友,『很久沒敬我了你』?」



伯益與客目視莞爾,帝女「燭光」溶曳之,亦共茶靡相應輝。



「剛才說道我近期對本土產生了不可思議之『趣味』,我最近認為產生關係是相當重要的。
我以前也不是那麼關注這事,自從『白衫軍』的『八月雪.萬人送仲丘』之後,我才開始注意到。
那時我還搞不清楚狀況呢……哈哈……………


很有意思的,整個資訊網路的運作。
我認為應該要對當前事物有所認知,時代不斷流變,我們也應如此。
我希望拋磚引玉、激起討論,不論對錯。
有被看見才是重要的。『鄧同志』不是也說︰『黃狸、黑狸,得鼠者雄』?

有人說我最近所作的『時事紀錄』是狹隘且偏執的,沒有『國際化』。
國際化以誰為標準?大家嗎?誰是『大家』?我知道現在國人喜談國際化,我當然也喜歡使用舶來品。然而我們的國際化卻可能是別人的本土,這又該如何說?

我們自豪於我們認識別人比認識自己多的時候,當別人問起我們的面目我們又當如何說呢?由於我自己也是『模樣不清析』的人,所以我這樣做,記錄當下所發生的事情。
我期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很明白地說出自己是誰。


你也知道『我們的』大禹來了,很快我就要去『介壽館』了。我現在心懷喜悅、躊躇滿志,正坐等著『偉大時刻的來臨』。

只要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一定會有人理解我的理念……………。」



伯益喜談,暢其大論。
倏然,客之於懷取之一物,「手槍」是也。



「咦……怎麼………你…………?」


「抱歉了益………」



客之正色,猶露微喜,恰似熱銃之玄漆,不能見其於更多矣……………




「迸」



…………

………

……






黃帝來之「觀音山」,走了六百六十六階,卒然立於「挾山寺」之前。


入之「鳥居」,行之「帝境」,宛瓊宇之止凍。
鶴之莫飛,鼠之不鑿穴,百物悉皆拱服哉。

紫雲譎詭,滯而不移,自為彰「帝力」之象。
氣亦迫然矣,黃帝但感吞吐漸急,幾近成狂。



黃帝近之挾山寺,見上書之「武德殿」,其字碩然。

「悚隆」乍響,黃帝擺首望之,蓋大爐之魅嚎也。
而何物於其中焚赫邪?譁然乃似生靈之遺骸也。

黎霧上遮天,更見黛煙雲,惟煥光之鑿然,欲噬足前者。
童子驚之,但微避也,又復鏟入新「生柴」矣。



火之既然,大揚其威,物皆顫怵之。
黃帝卻見有「火薰人」立於其也,目之恐色,又不能易。

猶地獄之微明也,死囚欲之,卻觸滅矣。
「后土」持其誘之、虐之、刑之,使不復得出。

薰者形須臾,即化雙鳳凰。
雄鳳「即即」之,雌凰亦「足足」,然「鏘鏘」終不聞。

鳳銜龍子以獻之,鸞凰卒不睬,鳳求凰不得,遂逐騰羽欲歸之。
雙雙沒玄牝,陰宇不復見。


黃帝睹之,乃甚奇哉。
今人之稱鳳凰鳳凰,鳳之為凰,何來鳳求凰?




「鳳之為凰………奉之為皇………………」




黃帝入之,曰︰「華胥的『訂位』。」

童子應也,黃帝見前容,乃若有髮之骷髏。
毫毛兩、三撮,僅落童山上。

黃帝雖大驚,卻強作無視之態。



「施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嗯………嗯…………………」


「咦?您臉色不太好?怎麼了嗎?」


「………沒…事,今日風……大了點。」


「嗯…?今天沒有風呀?哈哈,施主請和我來吧。」




童子領之於客室,黃帝住數日,僅齋食。
仰息飲靡之間,覺僧院之宏然。


「龍」樑吹焰,「吼」瓦如華,蒐羅神異之列,陳於各位。
又有「十日」居上,「女尸」下臥。

大「貔貅」沉潛於寶殿中,邪鬼為牆,自若似所鎮。


黃帝欲觀之別院,行廊內,但感廊之無止盡矣。
遂出之,足履庭上草。

青青草色,心之曠然哉,卻漸如蚰蜒之足。
風動猶未偃,而使鮮活之。

一草是一足,百草為百足。
千萬蟲肢乃圍之黃帝,哭風再吹,更形攀之。

黃帝大惶,奪之歸內。



「施主為何在寺內到處奔跑呢?」



黃帝聞聲,其響若重器,幽迴不已,竟使慄定也。



「啊,失禮了。參見住持。」



黃帝禮之,抬首而望,又大驚矣。

老僧人乃非人哉,面似孚尸,有濁水出而如漿,身發惡腐。
妖裟滿皺摺,形如殘紙,彈之則灰飛矣。

表之無情緒,目僅白瞳,瘦見骨出………非也,非是瘦,乃為「皮囊骨」矣。



「貧僧『奉天玉』,…施主您怎麼露出這樣驚惶的表情?貧僧臉上有什麼嗎?」


「呃……沒有………我…是我失態了……………」


「心止則萬事『休』。施主,您受『波旬』侵擾了。瞧吧!
這兒有如此多的帝物,根本不需要怕『天魔』,『上者』在看顧我們啊!」



黃帝聞言,並未相壯。

黃帝長注之,唯思茲病佝僂之如「渾敦」,為「西王母」之生僕矣。
內外雖大臭,然卻有神不死,帝氣流也。



「『上人』,現在的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貧僧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想要告訴你︰
『沒有什麼是沒有風險的事情,如果想做什麼的話還是不得不飽足膽氣。』

譬如『連戰』,連戰的『瀛台』遊歷、『中南海』而還。
『破冰之旅』奮力出擊,雖掙得一堂喝采,卻也多所驚險,如踏銅繩上矣。

您正年輕,我不會告訴你要『放下』、『莫執著』,
但您應記得『你是誰?』、『你從何處來?』、『你要去哪裡?』。」




黃帝履出之,低首望「指」,思之「道」也。


…………「恭喜炎帝『續任』學生自治會會長!」


黃帝憶之彼時,紙花撩亂,瑣碎多色,漫校而灑。
色紙紛紛舞,飛旋落地遲,或曳於空從風不知方。

學生者,雷動也。奏海外之樂以迎新主,豈怕用舊為新、新原是舊。



黃帝獨踅,寡然來歸矣。



遇一海外人家於半山處,
許「志強」,印尼人也。

何以印尼人之名志強乎?「新住民」邪?
異薯生海內,亦為吾國植也,卻索然為排,離群而居。


朗山常晴,風驟弗急,海潮歌川聲之能聞,林葉茂然哉。
如此勝地,何以能尋?何處得覓?

今多為死人駐之,往者是「原人」之初棲地也,甚奇哉。



「美麗島」上的「觀音山」乎……………



觀音山,亡邙之山者也。
其半為鬱,半為塚。

若為居則背山望水,面之安然「關渡宮」,常人必快矣。

之為常者,莫妄揣領之。
然「大荒」之囂狂,尋常之如何可為乎?


唯步上屍骸狼藉中,建一「帝城」以養眾也。


黃帝信之,榮勳之既有之,乃「來者之必至,而非往者之已經」矣。




黃帝為之,山之一隅劃而自限也。
並上於「次」峰,建之「琉璃寺」。


視之明晰以立「極」峰,可以見「雞籠」之「和平島」。


黃帝請輸之以錢,輸之材也。
材之既至,而蜷袖工之,磚瓦皆自作矣。


「九子」吐息,駐而守門。
幽淵「玄武」,乘石濤之碎岸。

遍然草煙香,以掩「騰蛇」之懸浮。
縱無雲霧之冥、千里之遼,人亦為之。


「金吾」正當空,「常羲」車駕以載之,「十二月」女亦相隨。


「北極」莫變,群「星」簇擁之,「燭龍」繞而環糾。
恰如蛇繩玄龜,相伐相生。


八方列位皆「帝物」,然猶有缺矣。
惟中虛之,僅一空窪。 


問之何以?
黃帝方曰︰「乃『雷澤獸』之嘗游,『帝』之足印也。」



而為牆者則多鋪以琉璃之片,粒粒光華,爍如星辰矣。




晝既之夜也,猶能待明白。

黃帝坐內而飲之,地土木之後,餘陌上塵囂浮。
扶疏之不存,或更鬱之,寺前廣場外但見「帝江」之「不明相」。

黑雲飢吞月,群「星」何處邪?惟有「熒惑」與「天狼」並立,一閃一逝。


華胥卒而來也,逕自排闥入。
塑之「帝物」之莫見,但留意「窪槽」爾。

行且上之、望之,蹬而「履」也。



「好久不見啊,房子的事處理好了嗎?妳數日沒來找我了吧?」


「……我感到非常遺憾,當初媽在買這間房子時就是用弟的名字,就算他把它賣了,也無能為力…………我們的法律就是如此,可以證明出資的也已經不在了…………」



黃帝與華胥看之電視,見之「六合彩」之開盤也。
頭彩二十五億,差之一號僅十五萬矣。

節目上的次彩得獎者喪氣扼腕之。


又見大名之藝人,曾經飛黃而今色弛之「菲姐」為人騙婚,蒙之三十五年。
男者本她郎也,不嘗棄。

菲姐痛訴之,財人俱失矣。



「藝人的八卦?到底是真的還是炒作啊?這種肥皂劇你也感興趣嗎?」


「這才不是肥皂劇勒!這是真真實實的,就像人生,『人生是比肥皂劇還肥皂劇的』………………」



避了敗,其所迎不過第二敗也。
去了堅城,亦行於沙泥上矣,所謂「沙上之城」。

鳩之久豢,既不復飛也,縱羽之猶。
脫之已不可得,假檻籠洞之,卻盡卸囹圄而不翼。  


雖死猶醉的「太白」於脅腐之時,乘舟之欲上天。
意之所向,但「見月」也。

月溺水中,太白躍而欲救之,月之不撈,但歸虛耳。


醉生夢死的太白嘗取花而非花乎?醉生夢死……亦或無所生死?
使掬江水而望之,仰以舉首之,亦不可知月之真偽矣。

唯水輕淘時,泡沫之隙中折光亮爾。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黃帝拽了拽華胥之腹間肥肉,莞爾而視之。



「你不要一直嘲笑我好不好!我也曾經很瘦過……………」


「哈哈,這個肚子肥肥的很好摸呀………」


「齁………我該回去了哦,明天還要國會呢。」



天明,琉璃寺終也完工,備之開光。
黃帝託挾山寺人延請鄰里之來此,唯與共之。

色綢長曳地,流「汞」於四方。
「麥克風」亦妥之。


黃帝欲言,卻有大「喇牙」即出之,氣若「泰逢」,其為泰逢邪?
異物出,來人皆驚,黃帝目雪且速,遂予之擊。

………黃帝得之矣,得之以「擊」…………………………………



黃帝再欲言,又復有騷然事之。
蓋挾山寺之副座,住持病而未至也。



「這個寺廟真是閃亮啊,反射著太陽的光芒,直教我眼睛睜不開來…………」


「是二住持啊,歡迎您來。」


「好……………不過說到這個,你以為你是天才嗎?這蓋得差得很。
油頭滑面的…………你裡面侍奉的是哪尊啊?」


「我這裡其實是以參觀為主,能進入大家的生活當然是最好。
若真要講神明的話,我這拜的是『遊王公』。」


「遊王公?民間得不入流呢!…………我問你,你擅自把山路圍起來是甚麼意思啊?
不知道有『山大王』嗎?」


「這是為了要給大家有新的體驗。我為何要蓋這個寺廟呢?
因為我們有太多東西是不知為何而作,我要作以知為何,更要展示一個新的『自我』。

我要讓大家知道這裡有一個以新形式展演的地方,召喚出大家的『集體自信心』,
並找回生活的目的。這從來都不是差,而是不同於『以往價值』的特別。
這不是『古典人』可以辨別的。」


「是齁…………那你為何又要找回呢?」



忽而有人奔入之。


「黃帝……黃帝!你看看這個!」


來人之遞何物邪?蓋「報紙」也。

題之書曰︰




「里長助理非法進入國會『喬事情』?
在國會的階梯上心臟突發休克『不治』,於皮包中發現不及服用的『舌下錠』。」      





*****





「這裡是記者『毛澤東』。
令人振奮,國家領導人交接的時辰,是我們偉大國族重要且富有歷史性的一刻。
大禹已經準備好了,他現在正在發表演說,宣示著他的忠誠與執著。

未來我們將會不斷茁壯、越發成長,全世界的人們都引頸期盼我們的到來。
我們真的姍姍來遲了,在這個強國之林中。
不過不要悲傷,我們終究來了,我們將會恢復以往在地區上的影響力!


大禹,多麼令人自豪的領導!他即將在他的歷史定位上劃下光彩的一筆!
他執著於我們的復甦,每一天的奮鬥都是為了明日的人民打算。

他說他要讓『每一個家庭桌上都有麵包與牛奶。』
他兩年就兌現了!而繼任的啟更是『賢者』之後,綑起褲袖,準備大幹特幹。


一同來迎接我們『親愛的領導』吧!萬歲!萬歲!萬歲!」



啟昂風顧盼,步於宮闈之間,大臣爭相致意,惟恐為排。
「赤毯」階梯上,滿是「牡丹花」,襯以「向陽」瓣。

一足一印,登之高堂。
而後千乘繁華,自當由其啟之。


伯益唯訴,惜乃「帝」莫許之,再使輪迴。
扭折之塗鴉,時客之終不解矣。

今高堂之掛畫,國之山水也。
據聞為啟之墨筆。

然寫生之風景,乃似於何處曾相識。
啟不嘗因人塑像,稱之風水之違也。


上之時猶善匠之藝品,勾墨色思一如當初,僅時之推移,言之褪也。

光耀的大禹、欲馴的帝啟、不復的伯益……………




「都城雨覆之夜,適聞遠之呼者,乃誰之聲?」………………………………





黃帝行雨中,經廟「臨水夫人」。
見民參之,然以群燭,帝俊雙女之大盛。

其主「海漂」也,何以海漂之為神乎?
人之土長成,何以外來之作善邪?

莫非「帝者」乃悉皆外來乎?


人之參漂流神,唯訴顯其願,請以正之。
然總為其操弄,不得脫也。


黃帝之未有暇而想,乃速之學院。




兩雀交相逐,未知世緣由,亦得有其所。 
學院之壁宛若停立之「檮杌」,小禽近而不懼,振翅飛逐,越更遠矣。

狂風木樹,絮欲高浮卻為雨所落。


雨中葉之下緣,有一垂者心懷希冀而苟也,蓋毛蟲化蛹。

黃帝感之,伸手撫也。
斯為兀自放逐之乎?非也,但闢途徑耳。



「第666課︰『生物的繁衍與競爭。』

你們知道嗎?『生命會穿梭時空以迴盪在寰宇間的世世代代。』卻從未超越。
這固然是說『資訊』的累積與『意識形態』的塑成,也是在闡述這個世界實際有的現象。

『帝國主義』是近代才有的稱呼,但其掠奪本質卻是伴隨著人類一同誕生…………
不,也許不光是人類,而是生命…乃至於世界的構成要素之一也說不定……………

為何人常有紛爭呢?原因多半是爭資源。
隨著技術進步使人口膨脹,需要消耗的資源也越來越多。


人與人之間會有糾紛,國家亦然。
兩個互不相干的群體在他們的活動圈慢慢擴大下,終究會接觸到。
或訂條約、或起干戈,都是基於一種競爭心態。
而有時也會存在著合作的現象,但目的也是為了競爭……………」



「教授,您有看到之前的新聞嗎?大禹說要禪讓給一個叫益的人,
可是現在益卻突然死掉了,法醫還說是自然死亡……在這麼敏感的時機點?」



「夠了!這裡是學院,還是最世俗的。
我不希望學術介入政治,也不希望你們死於『政治非命』,這件事到這裡不要再提了。
人不管做什麼都會排擠到別人,聽起來雖然悲哀,但也是不得已的。」



「教授!在這麼敏感的時機點裡,這是違反常理邏輯的……………」




黃帝之於「同心社」舊址,不見應龍,遇魃之拾也。



「魃,應龍呢?你在收什麼東西?」


「我在整理我們以前的東西,它們將有新的歸屬。
應龍已經應邀成為秘書部部長了,與監查委員會會長蚩尤成為同事。」


「什麼!那不是我曾經要給予他的承諾嗎?
如今我已敗選,他怎麼還能成為部長……炎帝如何知道我的手段的?」


「…………」



魃低而不語,猶然拾之。



「今天是星期幾………下次我們團例會是什麼時候?我要好好訊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黃帝,你別這樣。應龍已經退團了……」


「什麼!這個傢伙……………」


「………會長已經發出裁決,要擴大自治會規模,
監察委員會的設立便是要作為權力架構外的監督者與彈劾人。
藉此進一步完善學生自治體制,並更符合民主程序與價值。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會長剛才已經任命我為對外發言人了。
你仍然可以繼續在『同心社』裡當你的團長,
但我得告知你,這個團只剩下你了……………………」




黃帝來之昔嘗游之食堂,想今之故矣。
與應龍之策事、應對炎帝之赤黨、於學院中的百種千般………………

初而但覺風輕雲淡,門扉之未掩,拂「東君」之柔然,乃感身處萬事萬物中之飄飄。
竟漸之如急雨錯落、玉珠暴彈,有火兀躁之,似崢嶸之欲出其也。

彷億數足蟲爭先由衷滿溢而攀也。



茲之時,廣播乍起,人皆止立而仰之︰



「日安,我國的子女,我是你們的領袖啟。

今日是足令人振奮且自豪的一日,國泰民安,無事叢雜,百業爭鳴。
我們日漸『國際化』一日賽過一日,
人們也彼此君子待之,我自誇於我們人民的正直與勤奮。


現在我將要以喜悅的心情,告訴大家一件我們籌劃已久,並且都期望的事情。


我宣布終止『內戰時代』!

曠日廢時的戰爭不是喜好和平的我國所欲追求的,
我們將建立『兩岸互信機制』,並彼此設置『總領事務暨軍事管轄處』。


看啊,我國的子女!我們揚眉吐氣的一天終於來到,我們『崛起』了!我們『正常化』了!我們奮發而擠身列強了!
再也不會有人把我們的意見當成比『第三世界』還不如的『三不管』了!


這是個偉大的一天,這是個偉大的時代,還有我們偉大的人民啊!



雖然近年曾有些抗爭,但我且要說民主不代表自由,更不是恣意妄為。
民主是一種權利與義務的關係,當人們盡到了義務便能享有對應的權利。
自由便是其權利之一。根據我國憲法,這是基本權,『人人頭齊』,是我們的平等價值。

希望在這個『禮易樂改』、身心『解放』的時代,人人都能擁有真正的自由與平等。

謝謝,謝謝大家。愛我國!愛我國!我國加油!」



啟鬱積滿志,卒也得抒也。
談話一畢,閃光燈之囂騰喧嘩矣。




黃帝復行於道,欲歸之琉璃寺。
幡然懺悔,以欲妄領而賭之矣。

然生之何事不似賭?
人曰︰「賭之匪正、賭之非善。」行之卻唯恃運爾。

經緣半山,見「志強」依舊如故。
自生食之,自使由之,黃帝亦思此也。




乃見之地獄火。




未須「大壑」,緣爐之幽乎,童子之理,而誰之於其?
且步「歸虛」,「燧人」微明,譬以華焰,由衷灼蝕。
「蜚廉」曳葉婆娑之,尚非吾過乎,「三千」「無盡藏」,乃「帝」所戲之乎?
當中滋味能託訴,無可唯「泰一」,繁星過眼皆不語,「破碎」之君自耀之。



宇宙之原,本不分濁清,但紫氣渾然,人自為之矣。
世界乃無繩,秩序之如磐石、之如孑孓,蚍蜉而未覺。

惟有一明宙之本,「時之夫人」之、超之「燭陰」與「噎」的「伊斯人」,方倖免之。

縱為「奢比尸」,死之猶復,轉化而活,亦為「帝」所操其也。



「震旦」的「渾敦」,「北美」之「阿薩托斯」,誠然相若矣。

惟「本能」與「狂然」,居「混沌之庭」中,適然觸其者於未經意間悉數步之絕滅。
嘗有人言︰「世之唯帝之春夢哉」,「鴻蒙」乎、「鴻蒙」乎………………………


雖言及此,卻有一「上鳥」俯視之。
往復存沒,炎之周發,狀如鸞凰帝雉。體帝之蓬勃,亦稱亡滋無所矣。



黃帝卒也之於琉璃寺。
望無邊黃土,思華胥之塚,想「既適之寂寞,只緣君…………」……………………………

觀音山,亡邙之山者也,今多為死人駐之。
是「美麗島」上的、「高砂國」上的、「佛摩沙」上的……………………


在「臺澎國際法法理連線」與「中華民國獨立派」相爭而未止時,紅軍已悄然之。



琉璃寺,人之不曾知也,連嘗為岸燈塔的關渡宮亦漸為所遺。

既無所能之了,黃帝立於寺門前,不知幾久。




思之「唯坐等偉大時刻的降臨」,乃闊步、入之,未復出焉。      






2015年1月1日 星期四

~掬水而望~


彼立之渠旁,若芙蓉者也,自升於淤泥當中,不疾如徐。

猶未曾染乎?


她才剛從陰暗濕冷的排水道中,忍受著發出陣陣惡臭的汙泥,
像一個新生人似地匍匐而出。

她感到放鬆,又感到興奮…
…興奮地足可落淚。




「…………」




她仍在發抖,不可置信曾經的幻想竟然成為真實。
她說不出話來。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黑泥,與自己身處的水中。


她看見水道旁有小小的、白色的花朵,
伸出手將其摘下。


她那沾滿污穢的手掌瞬間就將白色的小花染黑了。



然彼卻不甚意之,猶然逕自舉至齊眉,
如墨晦光之華,於陰陰之下楚楚而生輝。



她彷彿馬上就失了興頭似的,舉著花朵的手在剎那間墮入水中。
盡洗去身上的汙泥,然後雙手捧著應該是清澈的渠道水,看著在手裡發出微光的金幣。

而想著什麼。



由衷發出億千萬……                   





*****





「日新又新,你說對嗎?」





我沒有辦法給你肯定的回應。


每天每天不斷湧上來的事物,早已充斥了我的生活。
而是否更新,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端坐在車裡,看著豪雨中的台北市,
熱愛經濟的市民們正迎接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看見撐著傘、著著正服的粉領,她很努力的想在豪雨中前進。
她寸步而行,卻絲毫沒發現後面早已因狂風而曝了光。


穿越為工商重鎮的「台北曼哈頓」,我的車來到了素有「天堂之路」別稱的新生南路。
我看見一側深深不見盡頭的蓊鬱森林,及在另一側各家林立、彼此爭鳴的宗教寺院。



聖家堂、耶穌會、摩門教、清真寺,琳瑯滿目。


我無意冒犯,然廣開的教會,真的能使人再新嗎?



我的車經過了曾經劃分界線的「東門」,最後來到了監獄。






「首席,我們到了。」






我下了車,有人幫我關門。

在上公務以前,我習慣到工作場所附近的一家二樓咖啡廳放鬆一下。


我叫了一杯普通、但能給我一天所需能量的咖啡。
小口小口地啜飲,就像在喝紅酒似的。

而隨從坐在我的對面,什麼也不點,精神集中地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嘩啦嘩啦」的豪雨,暫時被看起來堅實的玻璃窗隔開,
這是一家訓練有素的店,窗戶擦得非常乾淨,一眼便能望穿。

我看著一早趕著上班的市民,他們因天氣而無法更有效率的移動,
斷斷續續地出現、消失,但大體上不是顯得慌張就是煩躁。



每個人都相當關心屬於自己的事,而一旁的遊民就顯得落寞了。



大家來來去去、匆匆而往,對於路邊的「游子」總是沒時間一顧。
而游子們卻也不是不會為自己打算的人。


我看見他不斷地翻動著垃圾桶,把頭伸進去東看西看的,也在找尋著屬於他自己的幸福。
似乎不管是誰都是這樣。






「一個、兩個、三個,幸也、福也。」






我已把千年前源自於「阿非利加」的「黑色黃金」給用完了。
終於到了不得不上工的時候了。






「又到勞動的時候了!你們這些懶豬!」






宏亮而具有震懾力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框拉」一聲清脆的開門聲。

罪人們的一天又將再次開始。




雷徹幽微室,而聞「悾悾」不盡耳,聽譬如羅剎遷過境,聞似惶惶幽森。


在這個幽暗微光的空間中,
有女鍊於其中,少遠則淨如無塵,近之則狼藉散落。



姑稱之於獄女。



聽到響亮的聲音乍起,獄女抬起了頭,渙散的眼神向前方聚焦。
突然又回過頭去,看著上方雙手搆不著的鐵欄窗,一輪明月在叢叢黑雲中若隱若現。

獄女站了起來,朝自己暫時的棲身處外邊走去。




「妳還好吧?還是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還可以,每天都是這個樣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逆來順受,無所牽掛,不是嗎?」



「我明白妳的意思,但在這座監獄倒塌以前,我們恐怕沒有機會出去。」



「呵呵,是啊。
妳看我疲倦成這樣,妳還保有牽繫外頭的心嗎?」



「只有半個鐘而已,趕快先去淨身吧。等等再說。」



「……」




隔壁牢籠的女囚向獄女搭話,似乎是沒有異樣的交流。
獄女也只是目露笑意的回答。


半個鐘頭之後就要集合了,獄女趕快進入了淋浴間。


淋浴間中只有一盞微弱的燭火,微光不偏不倚打在她身上。
而周圍全不在光明的範圍。

獄女潔白的身子對照漆黑的浴室,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秘獸性。


從黑暗中有人走了出來,無聲無息,彷彿不是世中之人,
連吐出來的氣息都好像是黑色的。




是一個男人。




錯了。
是兩個、三個……




不,更多的男人。




獄女看著他們,毫無表情。
他們也看著獄女,笑咪咪地、狡狤地。


這麼多男人與一個女人相處在一間封閉、幽暗的密室裡,還會發生甚麼事呢?




或許…這也是這所監獄附帶的「價值」也說不定呢。           





*****





「妳還好嗎?」




獄女走出浴室,另外一個跟她較友好的女囚向她搭話。

獄女笑了笑,說著這本是在囚禁的過程中最尋常的事情,根本沒必要在意。


她們彼此分享著這段過程中累積的經驗,彼此打發著彼此的時間。


我不曾是監獄中的收容人,
但我嘗聽朋友說過,進了監獄之後,發現裡面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如果你安分守己的話。




兩個人彼此交換自己的記憶,不管是真是假,
都不會有人在意,也不會有人探究。

社會上有很多人認為進了監獄之後,就與世隔絕了。





而真的是這樣嗎?





為何有人可以在監獄中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為何監獄仍然保守著秩序,看似一絲不苟?

那些人並不想承認可能因自己的無能,犯罪者在裡面並未受到懲處。
有些甚至據地為王。

進了監獄並非進了沒有桃花的「桃花源」,而是進入了另一個社會。
一個規則不同的社會。



一般人不想面對也好、漠視也好,都不關我的事。
我只要使我的工作不要失控就行了。



獄女與那位女囚手牽著手,一起進入工地。


已經非常熟悉了。
搬起沙包、堆疊、鋪上水泥、拿起鍬子砸毀。

這是一個建構與解構的過程,只是缺乏意義。
只是虛耗精神與體力的笨差事。


新來受刑人多半會有所抱怨,但很快他們就會慢慢適應。

他們不能決定自己,包括自己的生命。




「真令人煩悶,熟悉的事物一再重複在我眼前,每天都做著一樣的事……」




「省點力氣吧!趕快做完就可以趕快休息。」




「別逗了!都過多久了!你真的有休息到嗎?」




「不然你想怎樣呢?
我們是受刑人,一群被放逐的人,我們沒有辦法決定這個世界的運作模式啊!」




「我們明明就沒被放逐!不要自怨自艾!」





監獄,又名囹圄。
一個監禁且束縛犯罪者的場域。

也就是剝奪身心靈,使你只剩下人最基本的地方。
譬如呼吸、進食、勞動。




尋常人基本上不會進入這裡,什麼樣的人會呢?




我們是如何讓人進入監獄的?
拘捕、審判,然後定罪?




有誰能保證這個過程沒有問題?
我們的國家沒有問題嗎?




在法理界定不明確的情形下不就只能全憑一個人的好惡來決定去留?





憑什麼?





在中國,從古時不知到什麼時候。
監獄是用以打壓異己、鞏固核心的手段。

是政治者操弄社會的工具。


有趣的是很多人明明瞭解內部運作確實有問題,卻甘心將權力交給它。
還為它處決犯罪者歡呼。





何謂犯罪者呢?





正是不符社會主流期望的人。





而這些人真的都是罪人嗎?
是誰在定義主流期望的?


答案呼之欲出啊。





人者,且於剎那而使罪乎?





最近那個無差別殺人案甚囂塵上。

兇手只是個年輕的男孩,卻作下震動大眾的憤世行為。


是整個漠視冷感的社會迫使他如此?
還是他心中天生有一股無以名狀的瘋狂,趨使他這樣作?




其他地方又如何看待監獄呢?


北歐羅巴的人認為監獄是罪人最終的歸處。

罪人會自由地活在監獄裡。
在裡面他可以享有與外面的人近似的權利,這其實也是北歐人了解公權力無法盡善盡美,沒有人應該被賦予剝奪生命的權力。


其實是對於裁決者不信任的體現。



德意志人則強調矯正與教化。


犯罪者,也就是社會的病人。
生病就要看醫生,罪人犯罪不是他個人的事,而是社會全體的事。

只要透過監獄醫生的診療,犯罪者就能重返社會,而與常人無異。



只是矯正成符合目前社會所期望的樣子到底是不是一件好的事,倒是值得商榷的了。





已經厭倦這樣的生活了。


建構一個事物、解構它,然後再建立起。

在不斷重複的日常中漸漸萌生了一種對於嶄新生活方式的期望。


獄女沒有得到相同的回應,像平常一樣寒暄了兩句,
就在大部分看不到的夜幕下回到了自己的牢籠。


獄女看著上頭的鐵欄窗。
有點褐褐紅紅的、生著鏽,看來有些老舊。

牆壁也是,就和這座監獄一樣地舊、一樣地破。
表面有著相當多的裂縫與歲月的痕跡,但卻依舊堅固,似乎不因身上的傷口而有所影響。


罪人們總是天真的以為囚禁自己的牢籠會奇蹟般地崩潰。
其實只是像你抬頭就能看見的窗戶一般,給予希望,而又給予絕望。



而在這裡,這座監獄是這樣的地方嗎?




我明白。



我是知道的。




獄女別有心思,也籌備已久。

我看著這一切,看著這個由全體公民共同築構出來的碉堡。
看著日復一日的我們是如何地與世隔絕,絲毫不知淫淫流動的世界。           





*****





獄女別有心思,也籌備已久了。



這一天外頭下了一場大雨,豪雨拍打外面的聲音掩蓋了一切。



獄女如平常那樣與人寒暄。
談論著不知何時出去、人應自立、懷抱希望云云。

沒有什麼人察覺今天的獄女懷抱的不是希望,而是別的東西。


由白天漸漸入夜了,
獄女與她的好朋友們互相別過,各自回各自的牢房。

肯定也各自看著不同的東西。


獄女回到自己的牢籠中,凝視著上頭鐵窗外看似逐漸清晰的嫦娥。
時機稍縱即逝,絕不容半分遲疑。




「嘿~今天的工作結束了!還記得我哪裡最厲害嗎?
今天來了個來巡視的老傢伙,尸位素餐的!
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其實就是個走後門的胖子。真要比哪能比我行!」




「是喔,要打理這種人還真是辛苦你了。」




「哈哈,獄卒也不是那麼好幹的。
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們能作威作福,真是電影看太多了!
等等我還要去支援典獄長,雖然守備會增加,但我知道妳是老資格了,怎麼會出事呢!」





「沒有啦!」




「呵呵,麻煩妳看著其他人了!」




獄女跟大家都很好,我可以這麼說吧。
常常會有人跟她搭訕,這也是女生的好處。





相比之下男生真是一點用也沒用。





獄女抬頭看著掛在其中一面牆上的壁毯,這是她身分的標誌。
那是一個中亞樣式的壁毯,一個大宛武者雙眼圓睜,蓄勢待發地好像眼前有獵物似的看。


她以前曾經幫我洗了點錢,所以我送了她一個不算小的壁毯,掛在她的單人房。
好像可以表明些什麼。

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以沒有人會說她怎樣。





即使有又如何呢?





監獄未必就是關囚犯的地方,被關的人也不只是囚犯而已。
誰能擁有絕對不被動搖的權力,誰就是這座桃花已謝了的主人。


在監獄中有累積點數的制度,待的時間越久自然能拿到越多。

點數可以使犯人更自由。
可以用來買更多東西、更快出獄、以及表明身分及資格。


但對於出去無望的人,點數是沒有用的長物。
重刑犯們除了自由與生命,已經沒有甚麼可以剝奪與控制的了。




終於,一天又將盡了。

這時還未接近休息的時候,很多罪者隔著牢房彼此問候,甚至多人房的受刑人還在牢中暢談嬉戲。
雖然一般監獄要求安靜及安分,但獄卒有時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也會給罪人們一個稍微人性的空間。

當然了,是有時限的。



獄女的房間本來就在最深處,又是單人房,
一般除了開門或獄卒來訪,基本上不太有與人交談的機會。

一天又將盡了,今天有重要的客人來。
雖然加緊了戒備,但仍是有獄卒大意了。


在夜幕與豪聲的遮掩下,獄女懷抱了更大的秘密,且也將之展露。


她小心地拉開壁毯,從壁毯後面浮現出了不可望之邊際的黑暗。


獄女回頭看了看外面,已不容遲疑了。
大家都在交談分享彼此的生命經驗,沒有人會發現此刻這正有異狀。


獄女立下決斷,立刻就鑽進了這條新穎的、滿是手工痕跡的深邃之路。





俘尸、俘尸、俘尸、俘尸……





嬉鬧的聲音已經漸漸遠去,也不再能聽見獄卒們交談的話語。

即使雙臂被堅硬的石壁劃傷、磨破,獄女也只是緊抿著唇,眼中卻閃爍著不正常的光輝。


刺鼻螫目的惡臭,撲面而來。
這條石道直接連接著排水道,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就能使你滿身穢泥。


不斷前進的獄女早已遺忘了薰鼻的感覺。
沒有經歷過這一段事,怎能迎接再新的自己呢。




生之,苦也。

眾皆求己、求人、而求萬象。
淫淫不止,莫可期之枯竭。

所以有「欣求淨土,厭離穢土」之語。


而活之,卻可曰樂也。

為何?




汙泥彷彿已經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好像它本來就在那裡。

獄女的確受到了打擊,卻表現的絲毫不掛在心上,不斷地向前挖掘。

就像她本該永遠地活動不歇。



看不見盡頭的幽暗,目前仍是如此。

然獄女卻在不知是否漸漸變薄的黑夜當中,看見了一絲光明。            





*****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不好了!」



「嗯?什麼事?」



我放下手邊的工作,將辦公椅轉向門口。
一位臉色慌張、神情失序的獄卒匆匆而來。

可惜的是我記不起他的名字。




「有受刑人不見了!最裡面的179520不見啦。」




我不以為然,朝他哈哈大笑。




「怎麼會呢,你確定嗎?
不會是跟同伴喝太多酒,頭腦不清楚了?」



「最裡面的179520不見啦!快請您……」




我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將辦公椅轉了回去。

他一臉愕然地看向我的方向,眼裡似乎微慍,充滿著不解。



我向他擺了擺手,要他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執行他的任務。
並特別跟他說︰



「律者,繫之也。
壁壘中牽梁柱之蛛絲者也。

狀似孱弱,然拉扯一髮而驚動全身。
如更使力,則惟恐撐梁不住,趨地而即矣。」



這位獄卒向我的椅背行了行禮,轉身就離去了。



監獄畢竟也只是沙上的蜃息樓而已。
依靠著巨大、猙獰的「蛤貝」而存,是真實的蜃息樓。



我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將辦公椅轉了過去。

回頭做著我剛才手邊的工作︰




「觀察牡蠣在鹽水中吐著沙的樣子。」            





*****





衣履闌珊地走了上來,圈住腳踝的半鏽鐵環不曾卻下。

不知過了多久,獄女再次踏上了台北市。


街道仍是風簇擁著樓,而時下的潮流卻多已不知了。

不管是簡約的「盧逸.卡斗紫」,還是有著亮麗外表的「蔻幾」,
都感到莫名且陌生。




都與自己毫無關聯。




無端的權力慾望展現,與一波一波似浪潮般如斯放送的傳媒相輔相成的。
彷彿不跟大家這麼做,就是個異類、就是社會的異端。





「爸爸、爸爸,那個人好奇怪呦。為什麼站在櫥窗前……」




「噓!快走!」




「爸爸、爸爸,我們趕快回去看遮嫚妮對決阿肯提那!史上最大的決賽………」





兒童天真地看著獄女大聲說話,引起了獄女的注意。



他興奮地想要與父親討論世足,卻沒意識到世足與台灣沒什麼關聯。


台灣是亞細亞的孤兒,是大國們角力的前哨站。
世界的一舉一動都與我們息息相關,也與我們毫無相干。

我們只能在大海上如米粒般大小的島嶼,想像著世界的姿態。





阿美日肯上將抖個拉斯.嚜咖鶴不是也說︰「台灣是他們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艦」嗎?





一直到這時獄女才發現自己衣著不「得體」,腳踝上也繫著一圈會被他人誤以為是新「時尚」的鐵環。

是還有著一點鐵鍊殘留的遺骸。




慌張的四顧,生怕被別人發現、舉報。
使自己再次失去自由。



不過數秒,獄女又想到了別的事。



那位父親髒髒的、鄙夷的看著自己,是不是其他人也是這麼看呢?


不知道是自己徹底的質變,還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

曾經熟悉的城市突然變得陌生、他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也變得奇怪。
好像熟識的世界瞬間被剝奪,不留下任何足跡,亦難再回想。


行人怪異的臉色,似在嫌惡、嘲弄似的。
嘲笑異鄉人一無所有,而他手裡則握著令人稱羨的事物。





食於故鄉之客乎……





獄女走在街上,覺得徬徨。
沒有任何理由來到這裡,也沒有任何理由離開。

放眼望去的周圍,皆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曾經在這裡仰息,而現在卻變得面目全非、不可辨認。



天正下著細雨,幾個雙手提著三、四個大提袋的妙齡女孩從眼前走過。
開心著談論著今天的收穫,與藝人的緋聞。



獄女看了看地上的水窪,看了看裡面的自己,也看看周邊。

消費主義、金錢主義的台北,開始令那些小巧的、甜美的腐壞,乃至於消滅。


在道上感到徬徨的人,覺得自己既沒有朋友、也沒有雙親。
周圍的一切彷彿有著不可見的隔閡,絲毫沒有相關,孤絕地活著。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在道上感到徬徨的人,覺得好像來到了有著霓虹燈的深山野地,而自己是山頂上的修道者。
在眼前展演的形形色色,完全沒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什麼是生活呢?





獄女來到了城市的邊緣,她不希望再次受困。




遠離了粉飾得很好的地方之後,所看見的的東西似乎更為真實。

獄女開始感受一個「鄉下」該有的氛圍。


路上的行人比之市內可說是相當稀少。
雖然不至於看見發染斯的鄉村景緻,但也見不著萬人空巷的年輕街。


在一般的觀念裡鄉下人應該更為熱情、並且稍微無知些,
而實際上卻未必如此。


這裡的「村人」看見獄女並沒有奇怪的表情。

更正確來說是有些稍有怪異的神色,有些則毫無臉色。


獄女認為自己並沒有特別惹人注目,心裡感到鬆了一口氣,也感到一股寂寞的感覺油然而起。



走著走著看見了難得的田地,旁邊站了一群年輕人,不知在談論甚麼。

周圍放置了幾台腳踏車,想應該是附近的居民。



獄女露出有點徬徨又有點興奮的表情向那幾位當地的「原生人」走去、然後問好。

村的少年們看見有女生向他們打招呼,馬上就愉悅了起來。



獄女問著像「聽說附近有座叫靈山的地方,該怎麼去呢?」之類的話。

村人們已經不能算不熱心了,但他們其實也很好奇︰





「為什麼要去那裡呢?」





獄女回答著「想去朝聖」一類的話。


而村人們聽到卻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嘴裡仍不斷地打著哈哈。



他們談起彼此的生活,也問起獄女住哪裡。
獄女只是說自己是從都市裡來的,並沒有做太詳細的答覆。




「腳上那個環是市裡流行的飾品吧!」




「喔!對啊!是在夜市裡買的。」




「哦?都市裡的夜市嗎?」




獄女想要少年們帶自己看一看這裡,
其中一些人說自己因為家裡門禁的關係必須提早回去,就向其他人告別了。

另外一些人也因為其他的因素相繼騎車離去。


僅剩兩、三個人跟著獄女。




已經到了一日的黃昏了,然獄女卻猶未感到疲倦。

他們來到了一處傳統市場。


大部分的攤販都早已回家煮飯,而有些攤商本來就是這裡的人,所以還在營業。
有些則不知是何因素,使他們在這個時間仍在買賣。


獄女左右張望,市場似乎沒有因為時間的關係而有所改變。
不管是市內還是市外,市場都是那個樣子。

只是規模因各地的差異而有些異趣而已。





「每日醉茫茫,無魂有體親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

好運歹運,總嘛要照起工來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





都市裡的時尚風潮終究免不了要吹到外面的。

但是不同於潮牌、年輕街醉生夢死、強賦新愁的炫技式抒發,這裡流行的是我們台灣最膾炙人口的歌曲。

最膾炙人口的歌曲不是由我們平常所用的「國語」又有甚麼關係呢?





什麼又是「國語」?





「國語」在這裡未必就行得通!
對台灣人而言,其實也根本沒有國語。


在大肚王國的時代難道就只有一種語言嗎?



華南人帶來了閩南語、客家語,日本人帶來了日語,北京人帶來了普通話。

這些語言到今天在這片土地上都未斷絕、或者逐步融合。
哪一個才是台灣的「國語」呢?






不說「國語」的人就不是台灣人嗎?






「謳知來人未興,而使絲樂不停。沉浮蟄影,憊亦共君搖,何日能得歇?

搖向朔、搖向薰、搖向瑟、搖向春……

期君不稱我風人,惟掙一口鹽米,苦悶之城也。」






時候已經不早了,另外兩人向獄女他們告了別,各自騎車散去。

少年也正打算向獄女揮別,但獄女這時卻低聲地向他說了一件事︰




「嗯……其實我翹家,不想回去,你可以讓我住你那嗎?」




少年本想推託,但又忍不住答應,只好讓她跟著自己。

但少年並非自己居住,又要將獄女藏在自己家裡,怎麼辦呢?




所幸少年的家並不算小,在他家院子中的一棵樹附近,有一座他兒時的小屋。

這是很多人小時候的「浪漫」,然而在長大後往往無暇細顧。



這裡也曾經成為儲藏室,而現在則空空如也。



少年快快就將獄女帶回家、安置好、鋪上一床棉被。
他們算是相當幸運了,在少年家人回來前就完成了一切。


獄女就在外面包裹了富有童趣的「綺麗幻想」中度了數夜。
中間還被少年的父親發現,使得少年被嚴厲地訓斥了一番。



父親很快就找來了一位當地的地主,「拜託」他挪一間空屋出來,讓獄女暫時住下。

地主斜斜地喵了一眼,非常懷疑獄女的經濟能力,但看在少年父親的面子上也就姑且應允了。



看到對方明顯朝自己投射質疑的眼神,
獄女向地主表示自己讀過商學院,並強調說自己跟家裡講要出來看看世面,會在外面待上一陣子,所以一定不會賒欠、一定付得出租金!



地主聳聳肩、敷衍了幾下、沒多久就離開了。

少年父親說了幾句話,也帶著少年離去了。




獄女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在外面真正露面。

說到錢,她想起她以前有一個朋友。


她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





獄女在細雨之下不斷奔走。
生怕被人看見、更怕被人認出。


輕濛的小雨擊起了無止盡的灰塵,充目皆是灰矇矇的。

獄女在空巷窄弄間穿梭,急速落下的玉珠沾不濕她的衣袖,
彷彿早已適應了一切,卻更似不得不如此。


熟悉的經歷、相仿的未來,那天她匆忙奔走時似乎也這般景象。
只是這次她只是一個人。




城市既已休息了。




以前經常光顧的櫥窗,現在拉下了鐵網。
鐵網是要阻隔宵小,也是要樹立一道看不見的圍牆,拉開彼此的階層。


讓對方深刻明白︰「我與你徹底得不同。」



獄女不能在櫥窗前逗留更久了。
眼看烏雲再次匯聚,電光急閃、轟雷震聽,彈指就要降下傾盆。



獄女偷偷回到了市中心,在不斷閃爍的夜色中,重溫霓虹般的舊夢。




一道光滑卻森森的木門聳立在跟前。

跨越了這道境界的隔閡,便再無回頭路了。


獄女伸出不會顫抖的手,朝挺若華嶽的門鈴按了下去︰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啪噠」一聲,木門如徐風一般拂開。

一位形容中年的大叔,微笑卻眼神深沉地出來打招呼。



「真是好久不見了,妳好嗎?
快進來坐坐吧!」

獄女點點頭,即隨他進入。



他們越過暗不見光的走廊,到了一處理應溫馨卻閃爍著詭譎爐光的客廳。

大叔的妻兒朝獄女禮貌地寒暄招呼了幾下,就被大叔請去樓上迴避。




「我需要一點錢。」獄女平靜地說著。


「妳不是之前賺了不少?怎麼來跟我要呢?」


「你知道的。」


「還在扣押的狀態中嗎?真是奇怪。」




「這個你不用知道太多!你不希望你的家庭被捲進來吧?
不要以為你之前沒事,就不會再有事!我可以指證你!」獄女面露兇光。蘊藏在她背後的寒冷,悄然蠢動,銳利而無聲。




「……………妳想要多少?」大叔試探性的詢問。




「不需要太多!我只想做一點飾品的生意。
我也要提醒你︰『不要吝嗇!』
別忘了,沒有我們,你根本賺不到這些錢!」




「我馬上去銀行!」


大叔站了起來,轉身準備往外走。

卻被一個硬物抵住後腰。





「不要打主意,明白嗎!我們在同一條船上,不要幻想你置身事外!
叫你妻兒下來吧。」





大叔高聲呼喚。

他們倆與嫂子、小孩別過後就一前一後,一起前往銀行。



他們倆穿越微雨的馬路,眼前的綠燈也一閃一閃的。


「臺灣民主紀念館」就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自由廣場」在小雨中顯得淒淒冷冷,帶著一種藍灰色的氛圍。

國人通常不會來此,不使這座大莊園傾頹的,乃是自遠處而來的人。


「轟隆」一響,天際閃爍一瞬豪光。
雖然已經聽到聲音了,卻久久未見雨師大作。



獄女與大叔走過了一處十分空曠的斑馬線,一棟宏偉、巨大,雖然不是很漂亮但也能看得出很有份量的大樓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家在台北市內大名鼎鼎銀行的本部。


他們推門而入,一大片完整的大理石地板直接射入瞳孔。
木桌上豔麗的花盆,在莊重的氛圍下更顯嫵媚動人。


石壁上的紋路也是完整的。
只要偷走其中一塊,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相同的一塊石版了。


獄女看了看四周,這個固若金湯的地方。
大廳的四角都站了一個黑衣人。


看似堅實的防護到底在保護甚麼?
裡面真的有這麼多錢嗎?還是其實是像泡泡一般吹出來的夢幻呢?
他們又把這些錢拿去投資了什麼?




大叔走向櫃檯,遞出了一張名片,說明自己需要一點錢。
並請她找現場負責人來。

小姐看著他,相當驚訝地。
馬上撥了一通電話。


他們在會客室裡等了幾分鐘,片刻就來了一位西裝筆挺、意氣風發的中年人。


大叔向他介紹了獄女,並說明了來意。

在大叔的保證下,他們順利借到了款項,並且馬上便可前往指定地點領取。






他們馬上就領了款、馬上就驅車歸去。






「謝謝你。我請你吃頓飯吧!好好答謝你。」


「………沒關係的。」


「不用跟我客氣,去請你太太出來吧,我陪你。」


「你留在車上吧。」


「沒關係啦!」



大叔開了門,獄女隨後跟了進去。

他呼喚著妻子,說些「準備出來吃晚飯」一類的話。


小女孩在陰暗的客廳天真地玩耍。
但是暗影卻如影隨形,包圍了她。


也包圍了這個家。




獄女臉上謹慎,心裡又不住竊喜。
貓一般地靠近牆邊的某條電線,趁大叔上樓、女孩不注意時迅速將它剪斷。

女孩好奇地問她在做什麼。
獄女笑著答道自己發現了有趣的東西,要女孩過來看看。

女孩「咚、咚、咚」地跑著小碎步而來,
往牆邊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



突然感覺一隻大手用力蓋住自己的臉,女孩正開口要大叫。

但見一道銀光突入女孩的後頸上,帶點腥紅得穿出。


氣味慢慢擴散開來。
曾經是小女孩的東西來不及閉上嘴巴,唾液已經使那隻縛若藤枝的手,像是浸泡過在黏液裡那般似了。

曾經是小女孩的東西四肢抽蓄似地動了動,獄女見狀則更加施力,拿著銳物的手也不覺地握得更緊。





「若蘭!趕快穿好衣服,我們要準備出發了!」





樓上的不遠處,發出「嗊、嗊、嗊」的聲響,一聲一步,越趨越劇。

獄女當機立斷,立刻尖叫︰


「盛文!你女兒她…………」



大叔大山似地,不知所以得下了樓。

下樓一看,赫見驚人景象!





憶起更幼年,今已漸成長,
期予將來之玉立,而遙看未至之丰姿。

思起哭於襁褓,呱呱待哺,心生慰然。
窮以君山之乳水,夫人之教樂,欲育靈閨。



然既餘憾事矣。



一箇完璧可憐兒,傾頹於室裡。
紅旗裹滿身,蕭然自舞蹈。


三三之年,尚欠數歲。
乃可通地天知,品味幽國雅樂。


樂從中出,但一人聞,安可知其確絲絲入扣耶?

一生兒女始報望,風逝來得早,晏龍無情之。





年幼的女兒臥倒在血泊裡,大叔瞧得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聲來。
他的妻子則哭喊著跑去看他的女兒,大叔隨後跟上,難掩震驚與哀傷。


不過是剎那間的事,獄女不帶人息,悄悄退至一旁。
蘊藏在背後的殺手,早已默然凝聚。

大叔甫一回頭,一柄細長的銳物,刺入了自己太太的後腦。

大叔憤怒得叫了出來,變成了一頭野熊,撲向獄女。



兩人扭打成一團,誰也不分誰,向彼此逞狠。
撞倒桌椅,亦絲毫不聞。

桌面上的器皿應聲而下,碎了一地白花,札札作響。
破碎的器皿跟著兩人毆鬥的節奏,發出短暫而綿長的悲鳴。

他們都被彼此的兇惡嚇著,卻也更加謹慎。


大叔轟出一拳,不偏不倚,擊向獄女的臉部。
獄女機靈地轉頭,讓拳頭在臉上留下一個紅中帶紫的印記,卻避過了要害。

再借餘力,順勢推開對方,踉蹌地爬起。


大叔乘勝追擊,拉住獄女的衣邊,暫緩了獄女的動作。
馬上抓起開放式廚房上的一個空酒瓶,直擊對方腦門。




然並未命中。




酒瓶延著獄女的手臂,盡洩了力道。
獄女一個轉身,抓住大叔的手掌,搶下了尼刻的笑靨。


一擊未中的大叔重心還沒恢復,已被獄女以相同的方式回擊,立時倒落。
酒瓶也如桌上的事物一般,在空中開出一朵牡丹,落下一地紛亂。


他正欲爬起再鬥,五指滴血的獄女緊握著玻璃瓶的破片,將大叔用力翻向正面,使勁刺入他的咽喉。


噴出一點血,濺得兩人冷靜幾分。


大叔突然握起獄女拿著破片的手,顫抖得厲害。
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

鮮血染紅了他,也染紅了獄女。



時間並沒有對他過份慷慨,他正要動,力氣就隨著流失的氣血散溢了。



獄女站了起來,大口得喘氣,不可置信又無法置疑地看著舉目瘡痍的屋子。


不似勝利者的人………

自己一手做的……                     





*****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摀住口,強忍著噁心與興奮,踉蹌地踏出這個自己一手毀去的場所。

馬上開門跳進曾經呼吸,但現在已嚥了氣的大叔車上。



附近開始寂靜,不如說這本來就是個人煙不多的住宅區。
可在遠處滴落於夜色中的街道卻逐漸熱鬧起來,燈火一閃一閃的。

天空射下幾線淡藍夾雜著灰的光芒,為躁熱的道路帶來濕潤,相信過不久就會停止。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看到反射在窗面自己的虛像,
用力押下門鎖,想要把可怖的自己隔絕在外面,卻無法做到。

採下油門,使勁奔馳,讓灰濛濛的城市山水不斷退後,離自己越來越遠。



回到城市的邊緣,荒蕪的角落。




現在獄女有了資金了。

她終於可以重新為國效力。


但她尚欠材料 所以她必須為此尋找。




台灣,成了她心心念念的目標。




台灣,亞細亞的離群兒。

被荷蘭人發現、被中國人融合、被日本人馴化。

卻隱隱約約有著三不管的色彩。


一直到今天,也都還沒真正確定自己的身分到底是什麼。




台灣人是哪裡人啊?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左思右想,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

紊亂的腦海漸漸浮現了一個影像︰「地瓜。」



丟到哪裡都能活下來的地瓜,就像台灣一樣。



在造型木頭上印出台灣的樣貌,做成鑰使圈、掛飾。


但這要賣給台灣人還是外國人呢?





台灣的全景究竟要橫著放還是豎著放?





說這有什麼用!
出不了海洋,就算倒著放也不會有人在意!





終於,獄女終於敲定要橫著印了。

遂逕自找了木材供應商、雕刻師傅,
印了些台灣的縮小全貌上去,幹起了屬於她自己的「文創」。


訂價是300元一個。




雖然她的背景可議,但出手異常大方,為她效力的師傅及供應者雖然感到好奇,也沒多問什麼。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在城市邊緣線上的一個市集擺起了小攤子。

斗大的字體寫著︰「I LOVE 台灣」。


然「台國人」們似乎不感興趣,看了就走。
旁邊阿婆賣的豬肉,才是他們目光之所在。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數日,甚至數月。


獄女曾經富有過。
但現在焦急、麻木與無助腐蝕著她的心靈。





錢就是債。





有錢人之所以有錢是因為他們願意承擔債務與釋出債權。






而其他人呢?
不再富足的人呢?






有條件這麼做嗎?






一個不握有社會債務的人也能變得富有嗎?






「十月二十五又快到了,大家快點準備吧!」


一個市場的婦人高聲吆喝著。



「十月二十五?是什麼好日子嗎?要準備什麼啊?」


「慶典啊!你是不是這裡人啊!竟然不知道!每年都會舉辦哩。」






獄女不算不知道吧?

她本就是來朝聖的。





長長的車流,開始湧進快速道路。

像是逃避著什麼似地,一駛一燈得來到外面。



獄女知道在慶典的那一天,人們會擠進廣場,瞻仰被供奉的小「大佛」。

獄女自然是看過的,然那並非她所追尋的對象。





「聽說附近有座叫靈山的地方,該怎麼去呢?」





這附近有一座叫「靈山」的山。

聽說在以前,山頭上有著古人遺留下來的「大佛」,獄女正是為此而來。




慶典已在眼前。

而時機也悄然成熟。




獄女將上頭刻著台灣全貌的小木雕放入自己的口袋。

即拉開門、坐上車,馬上就駛往快速道路了。           





*****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車子停了下來,停在一個充滿碎石的荒地,像是停車場。

獄女開門、下車。


上頭並不是交通工具可以通向的地方,獄女明白自己必須一步一印地踏出路途。




山、高絕的山,崢嶸而聳入雲端。
確實是符合傳統敘述中仙人隱居、修練的「靈之山」。




走於如斯山中,確使仙人見我耶?

乃憶帝使役重黎,絕地天通,未復再出。




縹緲的白梢,讓人想起古人對仙人的浪漫幻想。
然而天地之通卻早已斷絕。

路橫就在眼前,但是不能攀登。



大風驟然而起,聲音猶遠而近,林木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嚇,嚇得散髮顫抖。
因為在禺疆的方向,波瀾的深淵中,又響徹了共工憤恨發洩的豪聲。



獄女的額上沁了熱汗,風是寒的,而天卻是熾熱的。
即使少了九位兄弟,仍然能感受到「金鴉」無限的威能。



一處農家出現在前方,青蔥的綠色讓人想起食物……欲望的美好。
然獄女這時卻未憶得。






「這條路是前往山頂的路嗎?」
獄女問著農舍邊的老丈。






「直直走就是了。」


獄女邁開步伐,信心十足地。

但似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了過頭。






農舍卻已經不見了。


只有這時才壟罩在四周,彷彿無邊無際、不生不死的迷霧,輕撫般地流動著。






一隻如紅色腫包般的異獸,靜悄悄得睡在地上一個像「巢」的坑洞中。

祂的模樣很是特別︰沒有面目,是揉合在一起的,看起來無法感知。只有若有似無的低吟迴盪在祂周圍,就是聖唱一樣。
有兩雙腳,但是不需要用,雖然有身體,卻看起來輕飄飄的,好像裡面甚麼都沒有。




我知道「祂」。
祂無法不通,不能而能。




六隻翅膀似有生命地、自然地輕微擺動,就像在進行一場「無為」的演奏。

大霧宛如祂的奴僕,圍繞著祂,遵從祂的指引。

時濃時淡、時快時慢。






聒~聒~聒~聒~聒~聒~聒~聒~聒~聒~聒~聒~






一群候鳥自西方飛來,嘈雜得不使人注目都難。

為首的那隻白喙赤足,鳥首上有著血一般的印記,正引領著風騷。


每隻鳥兒不是銜著樹枝,就是含著石頭。

祂們似乎懷抱著某種使命,不成不休地往東方……往東海飛去……



飛過這片在濃霧中的桃林……

餘下不及聊表的人,為祂們送行。





獄女可不僅僅是駐足觀看的人而已。
她亦步亦趨,朝山頂邁進。



鐘山上的神祇,閉上眼睛。
大地進入沉寂卻不沉默的世界。

羲和一瞬間吐出了刺目的腥紅,隨即隱沒了下去。



神燭陰何時存在,早已無法可考。
然祂所玩弄的四時運行與噎所控制的星辰秩序仍不停地介入人們的生活。





相信終點就在前方的獄女從未停過。

正似黑暗中有些事情如伏流般持續進行。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多久沒有補充能量。


獄女眼前一黑,即昏厥了過去……          





*****





悲風簌簌,郎中之哭,
其訴若不聞,其色也賤之。

曾經烈山學姜,惠者無術可數,困頓今不許。

問其是否怒之,答以︰「弗事而食,豈非善乎?」


陶然豈非泰乎!蔚然莫非善耶!
徘徊且自重,僅此街巷裡。




我經羊弄見貧寒,其時甚鄙,而今未必非。

穢臭下三梯,汙流不能嗅,以為是本來。


隨從曦和沒青天,常儀宰寰宇,望舒無節制。

霸乎眾陰紛擾,月月來臨,不易復再日。




囹圄人至,華門逕栓開,
藏之歡腐相迎來,懵然猶未覺。

「框啦」數聲,人多齊敬語,
湧泉桌邊濺,不知其所說為何。






「見我安然排闥而趨,海內玩賈之彼大人哉。」






罐中若墨,洋洋自騰,
而財之玄牝,其色亦屬潤澤。

乃搭風於他域,共大食親和。

聞我乘船歸之,來價弗能量估。




吾但能語︰「世之可得,恰是唾手爾。」




然唾手之事,安真使如斯耶?




我於日亙之沙丘,應厲流之炎風,
運千盛之玄華,乃圖一國之鉅子。

滿盈的黑金似水,緣載晃而灑。

滴滴露露,直至終時,絲毫不為余所覺矣。




臨危之刻,來也難察,
縱欺近斗然,亦恰似尋常。

吾共良人謀富貴,冰上漫遊,步步絲履。

豈想得卒有一日須還之,火銃迸射,攜難負之憶走。




彼之時,始於我之覓。




一肩承惡患,良人護我行。

我欲並踵奮與其,不待吾復語,即陷我於非義。

但聞數聲乒乓響,遠近默然,只松林群鴉飛。




遠近默然,奔人啞啞,
不餘曾經之大況,唯留雨巷夜逐之孤獨無助。




負走嗟於街………






不知永恆之中,過了多少光陰。

清晨的曙光,撥開了狀似渾沌的黑夜。


露水緣著嫩葉滴落而下,匯聚成一道小水流。
由上而下,匍匐至最低處。

立於山峰、凝望著整個人世的白澤發出了一聲鳴叫。
鳥兒們受其召喚,成群地遨翔,變作朗朗晴空中無數的黑色流星。


呼朋引伴,為天際帶來了難以估算的精氣。





不見盡止的大霧終究是散了。





寒冷的水流像蝸牛般靜靜地爬過獄女的指間。
涼透心底的感覺使獄女再次恢復知覺。

她曉得這是機會,是白澤在幫助她,
幫她闢開一條道路,闢開濃濃的黑霧。


蒼莽的山中僅有幾棵矮矮的果樹,獄女邊採果、邊食果,朝已近在眼前的山頂邁開步伐。


走過樹林,在山頂之前的道路是只生芒草的坡地。


拂膚之感,呼嘯來回,封姨使勁地鼓譟著。
山谷間低迴的餘裊,奏出了防風氏的苦悶。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如願以償,來到了「靈山」的山頂。

然而「靈山」的山頂卻是光禿禿的一片。


獄女非常訝異,她自問為何而來、為何如此?






不就是為了朝聖……






………與救贖嗎?






獄女一時間愕然了。

卻再轉瞬哈哈大笑。


獄女明白了。


「靈山」上根本沒有大佛,巨大的佛像也是不重要的。


一切思想都在瞬間化為最圓滿的空無,罪惡也都在剎那隨風消逝。




高明的匠人用精湛的技藝,捕捉人每一刻的神韻,並將之綜合重塑。
以此為「像」的基礎。

人們讚嘆,曰匠人是帝的差使。
卻無法改變石作的大佛只是雕刻家精美的產品。




而真實的佛又是什麼呢?






佛是我……






……我就是佛。






獄女笑著。

順手挖起一抔軟土,捏了兩個東西。

想了想,又將他們揉在一起,變成一個更大的……




殺害親密朋友的獄女看著自己的「傑作」慢慢仰倒在芬芳的泥土之上,頹然的臉皮裡卻溢滿著幸福的滋味。






「化作春泥更護花」………






不再發出聲音………







我奔於雨中,在陋巷裡流竄,
受飛廉之逞息,觸而身驚慄顫。

懷抱憂患之心,重回故地。
敢犯一國禁則,求其援手。

所以感人之不趨,心之移易。



我重遊舊地,望如彼時。

然帝不從人,願訴其悲苦,猶未可許。



吾嘗是夜之君后,轄制子貢之利。

今乃惴惴屋簷下,弗敢觀太陰。

淪荒於此。



我縮身孔入,行之長廊。
視其如視過往,見之往日榮華。

徘徊幽深微暗之處,覓我之有遺,卒然不能之。
希冀取其援護,但得面冷自顧,擺手答我者。

呼之、喚之,迴響何所?



終於在蠟光熾盛處,有一故人尋,曉我以探之︰






「掘窟之通亨,蘇州路大坑街之四。」             





*****





我一如往常,在別人的伺候下有著不算辛勤卻總是疲累的工作過程。


每日一杯珍如滴酒的咖啡,提醒我面對未來必須振作精神,縱使並不健康。



這是一個大晴天,當然也是帝賜予我們的祝福。

慶典才剛結束,我想這周就讓大家每天休半日工,僅留下輪班巡邏的人,幾個被「抽籤」所決定的人。





「首席,今日辛苦了。」




「哈哈,你也辛苦了。
今年的輪班抽到你吧?好好執行吧!」





「是!那明天見了!」




「明天見。」





我步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家中。
不知為何,只要一下工我的精神就來了。





「工作辛苦了,你姪女莕芙有給你過節的包裹喔!
我已經幫你領回來了!」




孝順的姪女又寄來禮物了。

我打開外表空無的包裝,看見一封信,和一個禮物盒。


禮物盒上面寫著斗大的「莕芙」兩個字,算是頗惹人注目。






我首先打開禮物………






………然而裡面卻空空如也。






我遲疑了一下,也並未多想。

又打開姪女送給我的家書,希望看見她向我分享她的生活︰







「親愛的舅舅,您好︰



『大半年又過去了,您還好嗎?

我這學期已經晉級高三了喔!馬上較要面對大學生活了,為我加油與祝賀吧!



我知道您工作繁忙,每天都要到處巡查、批閱公文、拜會無數長官。
所以我給您準備了一份精緻的禮物,希望您會喜歡!



最近過節才在大壑路口欣賞璀璨的煙花,路上的小孩子們邊跳邊唱著什麼土啊、泥啊、合而為一之類的歌。

真是奇怪!我好像也開始不知道最近的潮流了呢。


希望舅舅在工作之餘,也要回望生活的初衷。了解自己為何而作,這樣才對得起您自己。



最後,祝您官運亨達、做事愉悅、充滿幸福。』




                                                     最敬愛您的姪女   莕芙   敬上  」









………孤山尋靈,太一不嘗語,惟默然聽。


愚也卒之醉,乃使幽光中客,無聲而離。

譬若群烏異種,非至帝側,彼嘻他逐。
更似天下罪人,稱其為原,弗使不獨。


自我於鐵欄杆內,望深雲之八重。
見嫦娥上游,陶然且自藝。

堂堂光耀,輝然於心,
所以長思立志,誓成一主。



往日之所為,未嘗忘也。

吾既不能為以尋常,但以非常居之,自將行之。

然故之缺憾,雙生之君,卻不能復矣。



憐我在有靈山上悔恨之,捏一箇陶偶喚成爾。


以土作若,以泥為奴。
壤娃之完璧,宜須斧劈,瑕質之膠漆,更用鍬鑿。



再使顫抖疊作堆、重為原。

自此君中有我,我有中君,永不道離別。



夸掐掐~夸掐掐~



歸之國,同之域,良人共與我,直至天地合。

火成灰,灰生泥,願往後莫雙分………









「如何啊?她說了些什麼?」




「唉啊~這個小淘氣又跟我惡作劇了。」



「可不是嘛!這不是挺好的!
還送了你一個空的禮物呢,哈哈哈!」





談笑聲中,我的鄰居賽先生忽然從後面走來。





「咦?老賽,你什麼時候來的?」



「哈哈哈,我早就在府上作客了!」



「噢!我剛才忘記跟你說,我們隔壁的三兄妹來了。」

我太太這麼說。



「也可啊。其他人呢?」



「德先生有點病了,不太精神。
我讓他到樓上休息,還沒下來呢。


而費小姐嘛……正在幫我們打掃院子呢!

她說後門那邊的牆破了一個洞,要幫我們補起來。」




「你們知道嗎?」

賽先生突然沒頭沒腦地插上一句。



「什麼?」



「在林山上面,有人發現死了一個人!
這是這幾天的事。」



「這算甚麼事嗎?
林山?為何去那裡呢?那裡什麼也沒有啊。」

我太太說著。




「真搞不懂啊!到底在那裡做甚麼!」



「我看她跟你有點關係啊!
聽說她的腳上有著犯人用的腳鐐,腳鐐一類的刑具。」

賽先生眼睛轉了轉,看著我。




「怎麼會跟我有關係!我這裡沒人失蹤啊!
難道要我以典獄長的身分立下誓言?」



「哈!開玩笑的!
你是管理者,你最清楚。

不過為什麼會死在林山呢?
大佛早就遷出了,是考古學者嗎?或是慕名而來的盜墓者呢?也許這就是她身上有刑具緣由!」





大家事不關己得談論著。
談論著這件看似平常的新聞。


沒有人知道林山上那具孤獨的屍體,並不孤獨。


也沒有人知道這裡有人與她有所關連。




在林山上的……屍骨冰寒的時候,也不是事情的結束。

算不上寬敞的客廳裡,滿盈著澄黃的光,亮晃晃地照著,照著每一個人。



而壁爐中的火,亦伴隨著從不歇止的晝夜,不停得在燒。                   





*****





後來過了一段不算短,但也沒有長到可以使人遺忘一切的時間。

我所管理的牢房堆內來了一對因走私原油而被判刑的男女。


據說他們幾可稱得上是巨富,又可說是匪類。
和產油國的貴族大亨們似乎有著一些交情。


我看著關於他們的報告,他們曾在市區裡與警方發生過激烈衝突。
且不僅只是動動口角而已。

顯見不比「大哥」們安全。


這是一份任何人看了都會明白,被說明者絕非安全份子的報告。

但這樣的報告在我的監獄裡卻不是只有一、兩例。
並不足以說明我對於他們所認為的特別。






沒有更相似的了……






我轉了轉椅子。

瞥見掛在右前方牆上一個被強而有力的黑鐵畫框所框住的拓印畫。
這是華胥氏的畫像,這個虛構的圖影。

是我自一次香港拍賣會上,用國家給的經費所標到的贓物。


這幅畫有著魅惑人心的魔力,雖不相信它所闡述的,
卻又無法移開眼睛,不停地去看它。






……延伏潛躍,渺渺白雲中,弗見八重內,但見八重深。

天之下雷霆,閃燧而吼然,雷澤乃出,大跡亦顯之。

著之華胥,悾懵履之,行路忽有感,顫顫且化生。

男者名伏羲,女者曰女媧,結繩不知蹤,死後造腸人。

後聞少典出,有熊之開國,游而生炎帝,黃帝更潛伏………






根源人人都在傳誦,卻無法驗證其存在。


古人的神話開天闢地,講得繪聲繪影。


銜石填海的女娃、以乳臍為口目的刑天、斷首流楓的蚩尤、擲杖成鄧林的夸父,乃至於萬物皆有的昆侖山。
昆侖之墟、帝之下都。各個形象鮮明,教人不著迷也難。

柏拉圖瘋狂的兩個世界論,創造傳統,風騷一時,至今仍有堅守不移者。

佛的本來面目之說,隱隱晦晦,似假猶真。使人不知是否真有一顆本心,如其所言。


當然更不用再說今人的身份再造、政治認同、高度塑造的神話。
民國的五族共和與漢字文化圈的一衣帶水不正如此。




人透過「鏡射」、透過「他人」來認識自己。
「世界只是觀念」。

這該不會又是另一種神話吧?




男人同女人說的情話,最經典的莫過於在燭光幽微、滿室溫馨的氛圍下說一句︰「我愛妳」。

每個人都說自己的愛永恆不鍊,卻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的根源能永久不變。





聖人不嘗死,但見蒼莽朽之於徐徐然哉………







那對男女被分別關入不同的牢房、相異的受刑區。

我看他們雖然在彼此相見時表現得一副想親近對方的模樣,但又在彼此看不到的場域做出羞於啟齒的事來。


我也知道他們不約而同,都在準備離開這裡的方法。

男人女人,都是呼朋引伴……只是巧妙各有不同…………



我該赦免他們嗎?






假使我有能力這麼做,而又有誰來赦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