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來的，我身處在一個未知的幽暗森林，而這裡似乎是我曾經來過的地方。

我想起來了。

這個時代，是未來的人們，口中所謂的先秦。而我也只是一個時代的齒輪。
我居住在南邊一個稱為楚的地方，我不知道名字，也沒有名字。因為我的話並不多，楚地的人們皆以「沉默的人」來稱呼我。

我在這裡，擁有一片風光。前方的大湖在光的照耀下，灑脫出一片碧光，激盪起奪目的浪潮。
這裡是個悠閒的地方，每當滿月之時，我一定飲酒清唱，邀月與我。

我略懂些微詞曲，這樣的才能也為我帶來了一點名聲。其實人們很無聊的，他們重複著別人的話語，
而自己卻不知道在做甚麼。

我記得那天晚上，是這樣的。
小酌了杜康，感到一點醉意，而唱起了自以為是的歌來。


「生命的喜悅，是明日的地方，春風經過了，哪裡能看見使人悲傷的秋天呢？

不曾斷絕的春雷春雨，就像心中牽掛的絲縷，可是春天來了，天下的人們都感受到了。

生命的悲傷，是失意蹣跚的地方，即使不吹起秋風，草木們依然靜默不語。

鮮豔欲滴花兒們也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容顏，

只有一枝菊花，傲視著一切，卻掉落了下來，能為它悲傷的只有在那裡人。」

我邊走邊唱，並不在意到了哪裡，看到了什麼。
直到我來到了某個河畔。

雖然有明月相照，我還是看不見對岸，看不到的地方應該是最美好的吧。
這是條大河，沒有辦法徒步穿越的，我相當苦惱。

來吧，來吧，我帶你去那裡。

那時我聽到了這一句話，是個老船伕說的。
他非常矮小，但他的船、他的槳，甚至是他的衣服，全部都是黑色的。
他面無表情，一邊似吟唱著，一邊划船來到我面前。

我並沒有多想，只是高興的說了聲好。

我們所搭乘的小船似乎沒有重量，如一片葉子般，快速滑動。
一會兒，我已經不能直視任何一物，也聽不見除了風以外的聲音。

「你嚮往那邊吧？你注視那裡很久了。」老船伕如此問我。
他了解我，我欣喜若狂。
「無邊無盡的彼岸，我的心，因它在春秋中擺盪，興起波瀾時，華美的衣服，棄之也不足惜。

只可惜山水無法聽聞我的分享，早晨的日光感受不到。

奔騰的大河，潺潺作響，黃鸝美好的聲音，也無法聽聞。

只有天的那道白光，只有水面上的那道浮影，他的歌聲是如此嫵媚，就用無窮的白酒敬它一杯吧。」

老船伕露出正色，
「美好的它，並不是的。我將會帶領你到未來。」

我記得，他一說完話，四周的景物就全變了，怪異的高聳的東西，有數十尺高。
天上還飛著像船的交通工具，太神奇了。

然而這樣美好的景象卻唯持不久。

我們來到了一處戰場。
戰爭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舉目皆是焦黑瘡痍。
十分寧靜，不尋常的寧靜，也許這就是古詩歌中所敘述的死寂吧。

我傻了，為什麼連未來也有這樣的歷史慘劇呢？
這不是正義！
不過是小部份人野望的體現。
是無法饒恕的罪行啊！

我傻了。
「未來也有戰爭嗎？」

我聽到船伕如此回答我。
「過去所經歷的，未來也將如此。
永劫之中，除了人們的歡笑、涕泗，便只餘兵戎而已。」

我無言已答。
「生命是如此的蓬勃，而死亡卻不曾消逝，喝下的這一杯若無法使我沉醉，我便要在江邊，將我的命運託諸予司命。

以這樣的行為來換取我的悲喜，卻沒有辦法，難道在這個春秋永恆輪替的世界裡，沒有美好的時光嗎？

人不過是朝露，曝曬於晨光之下，只是生活著，而像浮游般無所作為。過往的尋常人我們從未聽聞，

未來的人們也依相同的軌跡重復著，我不過是在夜半做了一個短暫的夢，絲毫沒有察覺早晨早已到來。」

回神之時，我已回到原本所處的河邊，似是睡去一般。

然而，
我清楚的記得，

那位不知名、魔幻般的船伕，
是如此對我說。
「回去吧。
珍惜你所擁有的時間。」